「黑栗兒……」
「你怎麼會在這裡?」淚水錚然落下。小梅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她暫宿的這家客棧和瓊方客棧之間,就正好隔著一幢馬蹄形的馬房。也不知為什麼,她從「瓊方」出來走回自己住的客棧,經過馬房時,不自覺的就走了進去,目的就是為了看看馬!而她住在「瓊方」的那幾天,幾乎也都是耗在這裡。
很難想像,若沒去那一趟涼州,現在的她會變成什麼模樣?還是會這麼想念少爺嗎?
答應是肯定的。只是現在的思念更深、像無底洞似的。
黑栗兒很有靈性地低下頭,磨蹭她,好似在安慰她什麼的。
她輕撫它的鬃毛,哽咽道:「怎麼回事?你在這裡、他一定也在這裡啊?」少爺怎麼會來洛陽?
「我好想、好想少爺……想到快死掉了……」她抱著黑栗兒,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似乎想把這些日子的思念之情全宣洩出來。
「你不覺得,你應該抱的是我,而不是它嗎?」背後氣喘吁吁的聲音說道。
陸沄狂奔幾條大街尋不到人,心下立刻決定回來騎馬,沿著往南的官道,一輛車、一輪車,一個、一個的尋她。
結果,一進馬房,竟讓他終於見到朝思暮想、遍尋不著的人!
聽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小梅猛轉過頭。
「少……」還來不及喚他,整個人就被他猛地一把抱住,雙足離地。
「我、我又何嘗不是想你想得快死掉!」他埋在她頸側,情緒激動地說。
「對、不起……對不起……」小梅摟著他,已經泣不成聲了。
「我爹答應了。」他暗啞說道。
「他答應了我們的婚事。」
羅帳內,吟哦、喘息不休——
小梅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進到這房裡的,只記得自己抱著少爺一直哭、一直哭——
到現在都還是。
他暫停動作,低頭柔聲問道:
「是不是弄疼你了?」
小梅搖首,帶著喘息細聲回道:「沒有。我、很好。」事實上,懷少爺溫柔極了。
「那是為什麼哭?」他擔心的問。
「因為……我好想你……」她依舊如此害羞,閉上眼說道。淚水終於稍緩了些。
「因為少爺好溫柔……」嬌柔的語氣還帶著未釋放的情慾。她想引誘他律動,卻又不知該怎麼做。只是生澀地更摟緊他。
他卻明白她的需求。
「我這一次絕對不放開你。」他說。
她柔順的配合,不顧一切地接納所有的他——
高潮退去,床幃之中仍瀰漫著歡愛的餘韻,而他仍不願意抽開身。
「少爺,老爺真的答應了?」她微喘吁吁的問,有點不相信。老爺不是說她的身份……
「是真的。他要是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你人在洛陽?」
「我到現在還是很難相信。」離開陸沄家的那一刻,心痛至今仍記憶猶新。
「我會告訴你原因的。不過——」他抱著她翻身,讓她躺在他身上。
「先答應我,這次不要趁我昏過去的時候逃走。」他的聲音懶洋洋的。
「你怎麼了?」小梅有點緊張,少爺說他要昏了?
「我太久沒睡,剛剛又耗了……太多體力……」他邊說邊閉上眼,是想睡了。
小梅聞言,又很沒用的臉紅起來。她偎在陸沄胸前小聲說:
「我不會再逃走了,我會一直在少爺身邊……」
「嗯……」陸沄終於不支,沉入夢鄉。沉睡前正想著,醒來之後一定要先糾正她對他的稱呼。
後來——
他們兩人並沒有回長安,而是直奔大漠。
怎麼可能?他明明答應陸沄老爺繼承家業啊?難不成他反悔了?
當然不!
照陸沄的說法是——
沒錯,他是答應要繼承家業,可是,他可沒說是什麼時候啊!
尾聲
陶亭四君子之風月序外
賦雅樓一隅。
桌前美酒佳餚,盧睿和李緣於雅座上,舉杯細細品酌,天南地北暢談。
忽而,崔苑匆忙而至。
他一個屁股急急坐下,不知道是跑了多遠、多久,額邊汗如雨下,連前襟都濕了。
他連飲三杯黃湯下肚,吁口氣,先拭淨額前的汗,再整整衣襟,然後,手肘一橫,置於桌前,左右掃了盧、李二人一眼,略挑眉,表情像是得到第一手消息的探子說道:
「陸沄跑了。」
「跑了?」盧、李異口同聲。
「是啊,想他昨兒個還跟咱們說,要找個機會四個人一起『較量、較量』,不是嗎?」
「較量」是他們四人之間,有關風流快活粗鄙事一概的稱詞。文人嘛,說話總要「雅」一點。
「他跑去哪兒?」李緣問道。
「涼州。」
「涼州?」盧、李再度異口同聲。隨即互看一眼,相視而笑,彼此很少這麼有默契的。
「他去那麼遠的地方做什麼?」盧睿不解。
「天知道。」崔苑翻了個白眼。
李緣突然靈光乍現,說:「陸沄家不是在涼州有個馬場嗎?我看他八成去了那裡。」
「嘖,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把咱們要『較量』的事當真啊?」崔苑不禁埋怨起來,想他都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鐵定沒有。」盧、李三度異口同聲。
「你明知道他那個人的個性,說風是風、說雨是雨,他只自己認定自己想算數的事,其他的,他都有本事跟你『晃』過。」前半部是事實陳述、後半部是挖苦。盧睿俊眉微挑,說道。
「這小子——等他回來絕對要他好看!這根本就是舉白旗認輸了嘛!多沒男子氣概!」崔苑做事一向利落,對好友如此慣常的行徑,每每必發此語。
盧睿聽崔苑這麼一說,淺勾嘴角,一派儒雅,狀似同意他的說法。心下卻想:「陸沄這傢伙,真是好樣的!反正天高皇帝遠,也聽不到我們在這兒罵他,倒是先去風流快活了!」
殊不知,其他二人在心中亦做如是想。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