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兒張口結舌,不敢相信所聽見的竟是出自情郎的嘴。「你為什麼……這樣說?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的出身啊!」
「嫣兒小姐,」薛劭不得不怒目相向來阻止她走近他。「一切都結束了,也請你忘記我們之間有過的事情。」
由小丫頭的親暱呼喚到嫣兒小姐的生疏……薛劭的反常舉止教容嫣兒墜入摸不著方向的濃霧裡——忘記?那許多許多的吻,無數次的擁抱、撫觸,教她怎麼能忘記?又為什麼要忘記?她不顧薛劭會生氣,只急於靠近他、緊緊的抓住他。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突然的……是不是因為這裡是皇宮,你怕有人看見我們兩人在一塊?那我們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就像在我家族的宗廟那樣……啊!」她再一次被推開,踉蹌的後跌幾步,瞧著他不顧她而逕自扭身離去的背影,她一咬牙,不死心的又追上前攔住他。「劭,還是你生氣我就要進入皇宮?我愛你,我只愛你啊!我絕對不會嫁給別的男人……我這就去對娘、陛下、太后他們說,我不當皇后,就算逼我也沒用,我死也不當皇——」
「你不可以這樣做!」薛劭終於隱忍不住的吼出聲。
「劭……」
薛劭強忍住對容嫣兒的不捨依戀,默然注視著紅著眼眶、鼻子的她,徐緩的張口道:「即使你不嫁別的男人,我也不會娶你。」十指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的肉裡,他吸入一口氣,狠下心的說:「我對你已經沒感覺了。」
他的話語登時令容嫣兒的臉色慘白!
猶如熱戀中的滿園火紅的玫瑰正迎風搖曳,綻放出濃郁的香氣,但此刻,美麗的紅花兒入了容嫣兒的眼中,卻似鮮血一片!「為什麼……我不懂……劭,為什麼……」
「沒為什麼。我只是膩了你這青澀、不解人事的黃毛丫頭。」
如紅玫瑰般野艷熱情的薛劭,如今卻伸出毒刺重重的刺傷她!「可……可你說喜歡我……我值得你喜愛……」容嫣兒拚命忍住淚,顫抖不成聲。
薛劭望著她蒼白淒楚的神情,幾乎要軟化意志,但一想到容嫣兒與他在一起會有的結果,他不得不鐵了心的說:「我是喜歡你呀!同時,我也喜愛陛下,入宮之前,我還喜歡過送我一棟宅子和大批僕役的鹽商、長安城的花魁、校尉的掌上明珠,還有那些……哎呀!我記不得做什麼官的他們的公子、千金小姐。」
他走近她,繼續那種玩世不恭的話語,「我喜歡的或是喜歡我的人多著呢!你這只還沒變成天鵝的醜小鴨僅只是他們其中的一個,況且你這麼清純,還頂著皇后的頭銜,確實比任何人都要麻煩。」
想躲開他的淡漠對待,容嫣兒下意識的後退。「你……你對我不是真心的?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愛你啊!」
「他單憑一張好看臉孔魅惑陛下,淫亂宮闈……」
「小妹,你可得離薛劭遠一點,那個男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容嫣兒混亂的腦袋裡倏地響起姊姊的警告。「劭……你剛才說的那些……不是真的?你是逗著我玩的吧?」她不自覺的搖頭,拒絕接受感情在一瞬間的巨變。
「我沒空逗著你玩。嫣兒小姐,我已經有很多人愛了,你就別再增加我的負擔。」握拳的兩手掌心讓指甲陷得刺痛,為了一次斬斷容嫣兒對他的愛戀,他必須狠狠的傷害她。
「別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好不好?好啦!我親了你、抱了你,是我過分了些,可我沒要了你的清白喔!所以我並不算是壞人。我們幽會的這段日子還挺新鮮、快樂的,可看你對我越來越認真,這就教我有點為難了。」
「其實我這麼久沒去看你,就是因為這個問題……好巧啊!今天你是來找我的嗎?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我把話說清楚,我不會再去找你,也不會和你有任何瓜葛,我們之間結束了。哦!對了,既然我們幾次的見面都是秘密進行,以後也得請你繼續保守這個秘密,別對任何人提……」
「啪!」一聲脆響,容嫣兒出手揮了薛劭一巴掌,同時,她的淚水再也克制不住地湧出!
薛劭默然的感受臉上的燙辣,聽著她倔強卻不發出聲音的斷續哽咽。
佇立於玫瑰花香裡的兩人沉默以對,各自有著混亂的心事。
當薛劭遠遠望見他的僕從們出現,且忙著將手上的食物放在亭子裡,他不由得與她保持距離,「嫣兒小姐,忘了我,好好地去做陛下的中宮皇后。」
容嫣兒在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之前,趕忙摀住嘴,熱淚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薛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刺痛著她的血脈,抽乾她生命的力量……
她只剩下空殼了,腦袋裡僅存的思緒只有跑——她要趕快跑出這片血紅的、香氣四溢的玫瑰花海,趕快跑到看不見薛劭的地方!
薛劭壓抑住想追上容嫣兒的強烈慾望,目送著轉身奔跑而且很快就在他的視線裡消失的柔弱背影。
之後他緩緩的回到亭子,兩眼睇視著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的僕從,「你們剛才看見什麼了?」
主子的語調柔和,可兩眼裡卻是十分嚴峻的神色。僕從們立刻心口一致的回答,「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很好,這一桌的酒食就賞給你們吃吧!」薛劭笑說,旋即拎起裝小鴨子的竹簍步出亭子。
天空仍是陰沉沉的,看樣子,晚上要下雨了?
薛劭感受到一陣悶熱的風拂過顏面,覺得此刻情緒低劣得像是頭頂一片凝滯沉悶的烏雲。他不由得將幼鴨從竹簍裡取出,撫著毛茸茸、惹人喜愛的小生命,忽地,他又想念起剛剛才哭著離開的她!他忙深呼吸一口,提醒自己該是忘記她的時候了。
「唉!本來想拖一天算一天的,沒想到遊戲到今天為止,真可惜了那一萬兩黃金……小鴨鴨,你也替我可惜吧?」話落,他捧高呱呱叫的幼鴨,像是幻想著某人般,在它溫暖的頭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