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瞳微瞇,賈布衣不悅了。
「沒聽懂我的話嗎?」
伍笠左右為難。
他們不想走,幾乎想貼在少爺身後當背後靈,一步也不離;因為,怕這麼一撤,若少爺臨時抽腳,決定再耍他們一次,那,他們豈不是又得再費半條命去追人?
可是……
「你們先找間客棧住下吧。」稍稍定神的君迎夏插進話來。
他們喊他少爺!
他們對他恭敬有加!
如今看來,不是賈公子……不,如今叫鬼青樞的他該躲,而是他們畏懼於他。
鬼青樞!
細細的在心理一遍一遍低喃著這個名字,她拿眼側瞟她,笑意稍退。
他到底是誰呢?
「呃……」
幾個大男人面面向覷,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信這小姑娘的話幾分。
少爺極護她,這由方纔他奮不顧身的那尊貴的身體去承接她的跌勢,而且超級關切她是否 受了傷這一點,即可察覺出端倪,問題是,她可以替少爺拿主意嗎?
「賈公子不會走的。」掙不開腰間的猿臂,她暗歎,由得他繼續緊攬著自己,仰視向他們,她笑得有些靦腆。「天快黑了,再重要的事,也待歇口氣後,再論定吧。」
仔細的瞧清楚他們眼底的疲憊與憔悴,先前畏懼他們對賈公子怎麼了,如今,她反倒有些同情他們。
目光狐疑的幾個人帶著思索的意味瞧瞧她,又不約而同,紛紛調向此行的目標人物。
賈布衣沉默不語,陰鷙難懂的瞳芒鎖在她臉上。
為什麼她避著他的眼?
君迎夏沒望向他,她不敢,怕見到他又在玩變臉,因為她會想笑;也怕見到他溫惱的神情,因為,沒問過他,她竟逕自對他們下達意見……
「迎夏……」
「少爺?」
聞言,賈布衣微挫。
這群棒打鴛鴦的王八羔子!
「去找小泗,他會為你們安排。」專注著閃躲無處的君迎夏,他嘴裡吩咐。
至此,伍笠一行人臉上莫不展出鬆了一大口氣的心喜。
少爺的口氣有了鬆動,這似乎代表,他們此行終究是成功了一大半,過些天,不必提頭回去見動不動就暴跳如雷的老爺了。
一路無語。
君迎夏將疑問含在唇邊,想問又不敢問,噙著薄淚的眸子悄悄的探向他。
其實,她很想弄清楚。
他,究竟是誰?
賈布衣?鬼青樞?無論是哪個名字都無妨,最重要的是,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紊亂的思緒愈理愈混沌,蛾眉輕顰,輕歎再歎,不敢朝他瞟去,怕見到他眼底的那份認真。
那讓她心跳加速、四肢卻會驀然虛軟的認真與執著。
見她垂首,左瞄右望就是不肯瞧向他,一副隨時都要拔腿跑開……沒遇過這等陣仗,他琢磨著,不想、也不肯就這麼讓一步,放她離開。
誰料得到他的行蹤這麼快就曝了光,他以為自己的隱形工作做得一級棒哩;結果,事情來得太快也太突然了,讓他不知是該惱這些壞事的傢伙,還是該對他們的尋人功力大歎三聲,而小美人甚至還適逢其會,直接撞見他跟他們的第一次接觸,真是……想開扁了啦。
而此刻不將事情講清楚,誰知道她會怎麼想呀?萬一那顆他愈來愈愛惜的小腦袋瓜亂亂想,將兩人世界愈想愈灰暗,那他怎麼辦,豈不是什麼都玩完了!
不成不成,他這會兒不能輕易放她走,萬一斷了線……
「我回去……」
「先到我那兒好嗎?」
「呃……」
「我想,你應該有很多疑問……」
「你累了吧?」她突然打斷他的話。
「咦?」
「有話改天再說好嗎?」勉強微笑,她細聲哄著他;方才再大的勇氣,全都無影蹤了。
她怕!
鬼青樞似乎比賈布衣的身份來得神秘且尊貴;這可以自其他人對他必恭必敬、連吭都不敢吭,就可瞧出端倪。萬一……一想有可能與他分飛,眼眶便不由得泛上薄霧。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在前善於變化的笑顏中深陷,深不可拔!
「你……」賈布衣想說些什麼,瞟了她一眼便臨時改口。「我換套衣裳。」望著前縐後破的一身狼狽。「不換套衣裳,怎麼送你回家呀?」
「啊!」失聲輕呼,她捂著嘴。「我……你……」
瞧她真是粗心,他為了救她而再度帶傷,她卻只知道沉浸在自己的感傷中,絲毫沒顧慮到他。
像她這麼不懂心的女人,他,還會要嗎?
不待面露慚色的她支吾完,賈布衣忽地望向跟在兩人身後的小珍,使了個眼色說:
「你先回去吧。」
「呃……」
「你們家小姐我待會兒會送她回去。」
小珍很為難。
跟了小姐這麼多年,她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小姐肚裡怎麼想的,她怎會不清楚呀,可這會兒,她……唉,能說什麼呢?
這賈公子擺明了就是沉潛池中的蛟龍,該怎麼拿捏未來,只有他能作主呀!
「你先回去!」他再催。
她不想離開小姐,但瞄了瞄神情黯然的小姐,低俯著臉,要掉進自己的思緒裡……她不該打斷小姐的思緒,可她的責任就是要陪著小姐耶……這,叫她如何是好呀?
「小姐……」她猶豫的開口。
見小丫環護主心切,再想到自己的命令也過於孟浪,賈布衣沒再趕她,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稍退幾步。
小珍會意,恭謹的欠欠身,自動退到不遠處,給他們—個小小的空間。
賈公子方才也算間接的救了她,所以,她願意聽他這麼一回。
犀利的瞳眸閃過一絲心疼,賈布衣也不急於解釋,貼近君迎夏,悄悄的握住她微微泛涼的柔荑,不發一言,領著她朝自己府邸走去。
微敞的大門旁,一臉焦急的小泗在等著,見著他,快步奔前。
「少爺?」
賈布衣輕應著,帶著君迎夏越過小泗,朝府裡走去。
「少爺,伍大叔他們……」
悶悶的一記眼刀砍來,霎時,小泗終於識相的閉嘴了,摸摸腦勺,再偷瞥了眼美麗的君家小姐,料想一時片刻也不會有他的事,便閃到廚房,覓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