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輕紗無奈地搖搖頭。
「妳呀,實在太衝動了,人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大地主,妳這一胡鬧,他以後要如何在地方立足?」
「我管他去死!」誰教他欺負好人!
「真是個莽撞丫頭!」她戳了小妹一記,忽然饒有興味的問:「對了,圓兒說,有個武功高強的男人搶走了妳的劍,他是誰?」
細緻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
「不曉得,樣子不大像南方人。」
月舞綾記得很清楚,他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光一隻胳膊就比她的大腿粗了。
「來做生意的?」
「也不像。」若硬要她說,她會說他比較像是強盜頭子。
「那就奇怪了。」月輕紗夾了一塊不甜不膩的蓮花酥,送進口中。「會不會是梅天良請來的爪牙?」
「不可能,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要幫那混球。」再說,像他那樣的人,也不可能是為錢賣命的小嘍囉。
「那他究竟為了什麼?」
「他——」
=他是為妳好……=
霍地,圓兒的話迴響在腦海裡,她頓覺耳根一熱,滾在舌尖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月輕紗把她的異狀看在眼底,聰明地不點破。
「總之他是個欠揍的蠻子,我絕不輕饒他!」月舞綾強迫自己甩開奇怪的情緒,咬牙切齒的補充道。
「別太意氣用事,這世間上的男人分很多種,不是每個男人妳都應付得了的。」
有些男人,是天生的王者、是上等的獵人,他們懂得利用各種手段,引君入甕。
小妹看似精明,實則單純得有如一張白紙。倘若那男人存心招惹她,她能不能全身而退,恐怕是個大問號哪!
「六姊,我自有分寸,妳不必擔心。」
「小心為妙。」
月輕紗自知說不動她,索性也不說了。
「喔,另外有件事,我想我還是先告訴妳吧!」她一改閒適,態度變得嚴肅。
「怎麼?」
「霍氏夫婦給爹捎了封信,說要回來住上一陣子。」
月舞綾一怔,眉頭鎖得更深。
「爹答應了?」
「他能不答應嗎?」
姊妹倆同時沉默了會兒。
霍天奇是當今皇后的胞弟,他在兩年前娶了月家老五月思綺為妻,兩人住在距離寧波城約莫三天路程的御賜宅院。
本來嘛,夫妻倆要回娘家小住,沒啥妨礙,壞就壞在這對夫妻成婚時,鬧得滿城風雨,丟盡兩家人的顏面。
原因很簡單,因為當初霍天奇鍾意的新娘人選,不是月思綺,而是月舞綾。
那時候,月舞綾初及荓,他顧不得她上頭還有兩個姊姊尚未出嫁,就急著登門提親。月老爺看他一表人才,家世也不錯,口頭上先答應了他,還讓他留在月家作客。
豈料,難堪的事情發生了。
在月家的這段時日,他居然搞大了月思綺的肚子!
後來他辯稱是酒後亂性認錯了人,異想天開地表示,願意同娶兩女。
可是,月舞綾堅持退婚,逼得他沒台階可下,只好硬著頭皮解除婚約,另娶了月思綺。
這樁醜聞,寧波城的居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家對七姑娘快刀斬亂麻的作法,深感佩服,至於霍氏夫婦,那就純粹是笑話一則了。
「我會搬到湖畔的別館去住。」月舞綾淡淡的說。
「也好,省得咱們的五姊夫成天淨繞著妳打轉,五姊又到處哭訴妳有多可惡、她有多委屈!」
一想到那對唱作俱佳的活寶,月輕紗的頭都疼了。
「妳幫我跟爹說一聲,我不想聽他囉嗦一堆。」
自從她的婚事告吹了以後,前來求親的人不減反增,爹慇勤地替她挑選夫婿,她卻以家中事業需要有人打理為由,一再推托,急煞了他老人家。
「放心,他不會有意見的,說不定,他比妳更想搬到別館去,圖個耳根清靜。」
「呵呵……」
姊妹倆就這麼嘻笑著,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
第二章
這天,月輕紗氣喘的老毛病又犯了,吃過藥,剛睡下。
月舞綾送走大夫,回到喜壽閣,正想陪陪六姊,在金織坊跑腿的小李子卻匆匆來報——
「七姑娘,有兩位北方來的商人,想找咱們談買賣,掌櫃的不敢拿主意,勞煩你過去一趟。」
「知道了。」
她向丫鬟們做了簡單的交代之後,乘著軟轎,往西市的方向前進。
「是什麼樣的北方商人,瞧見了嗎?」
軟轎之上,全鋪著柔軟且具保暖效果的白色狐皮,等到天候漸漸回暖了,負責清理的丫鬟會將狐皮拆了,改成觸感沁涼的絲綢。
月舞綾嬌懶地倚在窗緣,每當微風輕吹,撩起窗幔,外頭的行人覷得了她的花容月貌,總不免發出陣陣驚歎。
「呃……」跟在轎旁的小李子想了想,認真答道:「一個很高,另一個更高;一個很壯,另一個更壯!」
答了等於沒答。
她低歎,懶得再問,反正人遲早也是要見著的。
轎子在西市複雜的的巷弄裡連拐了好幾個彎,終於來到主街上。
遠遠地,月舞綾望見金織坊外,馬僮正在給兩匹壯碩無比的馬兒餵飼料。
杏眸微瞇,她盯著馬鞍上的虎形圖騰,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七姑娘,到了。」
小李子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下轎。
月舞綾踏進金織坊裡,左右張望了一下。
「人呢?」大廳只剩掌櫃一人。
「在裡頭喫茶哩!」
月舞綾提著裙擺,輕移蓮步,剛拉開門便瞧見一柄熟悉的軟劍,正握在一個男人的手裡轉呀轉的——
呀!是那蠻子!
「是你!」她指著他的鼻子吼道。
男人笑了笑,從容以對。「又見面了,七姑娘。」
「還給我!」她可沒他那份好心情!
他愛憐地以掌心來回撫過劍身的每一寸,而後心甘情願地雙手奉上。
月舞綾頓時有些錯愕。
不過,她仍是伸出了手,接過劍,俐落地纏回腰間。
只是,不曉得為什麼,一憶及他方纔的舉動,她的纖腰就好熱好熱,好似被人緊箍著似的……
是她多心了嗎?
為什麼她老覺得,他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帶著濃濃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