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不少人暗抽了口氣。
這曲子唱的是女鬼招夫的故事,簡言之,等於是在暗諷永璇娶了「鬼格格」一事。
哎,專做這種搞破壞、煞風景之事的,通常只有一種人,那便是——情敵。
和穎愛慕永璇已久,一心希望她阿瑪榮親王能在皇上面前湊合他們的親事,未料,皇上竟以賜婚的方式決定了她心上人的婚配對象。她不只扼腕,她更不服,因為永璇娶的對象竟是那個醜八怪芙儀!
「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世寧見眾人臉色微變,趕緊作態教訓親妹,以識大體。
和穎瞄了眼永璇。嗯?他沒什麼反應嘛——哎,他還是這麼傲——
其實,永璇之所以沒回應,是不把她當成一回事。但這卻讓和穎生了膽子。她放聲說:「這曲兒挺應景的,不是嗎?」
「應什麼景啊?還是說你見過女鬼?」永 笑說。由他說出口的話,就是能緩了煙硝味,暖了氣氛。
永璇偏過頭冷睇兄長,暗示他不該添話,眼角餘光正好瞟見一抹纖細的身影,她站在花叢小徑上,略帶驚愕的看著他們。
她怎麼會來這裡?瞪視加質疑的眸光回到兄長身上,是他……十七哥對她做了什麼?
「她來了?」永 帶著捉弄的笑意問道。
果然。永璇瞇起眼,眼中泛出危險的光芒。
「別惱,她只是走錯路而已。」呵,能讓十九弟在乎的人,似乎又多了一個。
好在他眼力佳,才能在瞬間捕捉到那雙向來高傲的冷眸,出現了極其難得的波動,一是惱於他的捉弄,一是驚於她的出現。
冷眸雖然僅是輕輕一瞥,卻像是用盡所有的注意力般凝視著佳人。所以他才會直接猜想,應該是芙儀走到這裡了。
「怎麼辦?」永 壞壞的問。
永璇哼一聲,回過頭不予理睬。
永 噙著一抹等著看好戲般的笑容,朝對著眾人喁喁私語的嬌嬌女笑說:「和穎,你到底有沒見過女鬼啊?」
「有有有我是真的見過唷。」驕縱的鳳眸睨著部分聽出了興味的人。「幾年前,有一回皇太后傳我和哥哥到宮裡玩,我們就遇到過這麼一個人,她長得真像鬼咧。哥哥,你記得嗎?」
世寧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說——鬼格格?」
聞言,在場人士莫不心驚,故作鎮定之餘,皆瞄看彼此的反應。大家心知肚明,今天除了是來貝勒府聽曲之外,大夥兒也都想碰碰運氣、試試膽量,希望能看見傳聞中的「鬼格格」——
和穎接續說:「是啊,當時我被她嚇得……噢……」她撫著胸口,一副回想起往事便心悸猶存,十分痛苦的樣子。
「她長得什麼模樣?」眾人一愕,問話的人居然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永璇!
而他不開尊口則已,一開口便引爆出紫禁城裡最熱門的話題——鬼格格芙儀的真面目?!
難不成,至今絕口不提婚事的他,決定要公開他的醜妻?
永 這會兒連眉梢都在笑了。這個一向不把任伺人放在眼裡的永璇,竟然會主動開口詢問別人?
他為的是什麼?
他要讓芙儀站出來為自己說話,他要為她製造一個戳破那些惡意傳聞的好機會!
就說這傢伙外冷內熱嘛!站在後頭的好弟妹,你可要把握住啊。
「這、這……能說出來嗎?」和穎假好心地提醒,講出來你會很沒面子喔!
「說。」
「嗯……」和穎假意思索之際,花叢裡的纖妍人兒脫下白色鑲金滾藍繡邊背心,彎身刨起地上的泥士,堆放在背心裡。
是他們兄妹!她記得他們兄妹——
和穎娓娓道來。「她長得……我不記得有看到她的眼鼻,只記得她整張臉烏漆抹黑的,頭也沒梳,髒兮兮的衣服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她一看到我和哥哥,就好像餓死兒投胎似的,直往我們兄妹倆撲了過來,噢,你們是沒看到,那說有多嚇人就有多嚇人!」和穎假意掩面低呼。
「和穎,你別說了!你忘了那時被鬼格格嚇得個把月不敢出門嗎?」兄妹檔沆瀣一氣,默契十足。有這麼可怕啊?眾人恍若又聽了一件奇聞般。也有不少人覷著永璇,想看看他的反應。
永璇卻沉默不語,他似乎在等待什麼似的沉默著。
突然,群眾中有人驚呼了一聲,所有人都朝著發出驚呼聲的那人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纖妍人兒的裙擺全沾了土,有點狼狽,她懷抱著一個大布包,筆直朝他們走來。
眾人議論紛紛——
「她是誰啊?」
「長得真美咧!」
點點點——
芙儀走到和穎這對兄妹身旁,嬌柔的臉龐漾著不輕易出現的惱怒,看在紈褲子弟榮世寧的眼裡,那是種攝人心魂的美。
「你、你是誰?你想幹嘛?」和穎察覺到對方的不友善,更覺奇怪的是,為什麼沒人攔住她?
「敢問小姐有何指教?」榮世寧一出口,就是色胚的標準台詞。
「我是來讓你們體驗一下,什麼叫做沒看到眼鼻?什麼叫做整張臉烏漆抹黑?這就是你們當年對別人做的事!」語畢,攤開手上糾成一團的背心,將爛泥穢土盡數往兄妹檔身上灑潑。
「啊——」和穎掩面尖叫,髒死人了!
世寧來不及起身避開,完全是反射動作支手掩面。
但,天公不作美——起了一陣強風。
才灑出去的爛泥穢土藉著風勢又往回撲,不但回到原主人身上,一旁也有不少人遭殃。
芙儀從頭到腳,全蓋上一層厚厚的土。她就像個小泥人似的!
「見鬼啦!」和穎還在尖叫。
現場一片混亂。
惟一不受影響的,是那豪放的笑聲,持續迴盪。
芙儀糗死了!
第六章
「格格,您吃點東西好不好?您這樣……叫悅兒好擔心!」悅兒站在床炕旁,嘴都快說破了,芙儀仍是將自己埋在被褥裡,沒有任何反應。
昨天,在懷秋園發生那件事之後,一身狼狽的芙儀回到 月樓,待悅兒為她更衣梳理完,便躲到被褥裡,整整過了一天,她還是不吃不喝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