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憲民拿著剪刀在前院修剪花木,遠遠聽到一記尖銳的緊急轉彎聲,然後便看到一輛紅色跑車像火箭咻地開到家門口,接著又是一聲轟人耳膜的煞車聲。
毛志玲打開紅色的車門,跳下車,直接就衝到洗家的家門口,砰砰砰地拍打著雕花鐵門。
「開門!有沒有人來開門?」毛志玲連踢帶打的對付眼前的鐵門。「人是都死光了嗎?洗天藍!洗天藍,你在家嗎?媽的,該不會是真的都死光了吧?」
「喂喂喂!你這人在幹什麼啊?」洗憲民拿著大剪刀當作自衛的武器,站在鐵門內與他對峙。
「原來還沒死光。」毛志玲隔著鏤花的空隙,看著鐵門內像是護家忠犬的歐吉桑。「洗天藍還活著嗎?哦,不是,洗天藍昨天晚上有回家嗎?」
這個魯莽的年輕人,開口不是活就是死,女兒會有這種朋友嗎?
洗憲民抬抬眼鏡,一雙精銳的老眼透過鏡片,直直盯視著他。「你是誰?」
「我現在沒空跟你自我介紹,我問你,洗天藍到底在不在?」他現在一顆心揪在半空中,哪有空跟這老傢伙說廢話,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她是不是還平平安安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什麼?!這年輕人這麼沒禮貌,在師大任教二十多年的洗憲民,每學期必當的就是這種不知天高地厚、毫無倫理觀念的臭屁年輕人。
「你這個瘋子再不走,我就報警!」洗憲民拿高手裡的大剪刀,威嚇他。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這個戴著眼鏡的老傢伙,一看就知道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跟這種老古董說再多也沒用!
毛志玲懶得跟他多說,狗急跳牆人急爬牆,他伸長手攀住鐵門,一躍而上。
「喂!喂!你在幹什麼?!」洗憲民就算是有大剪刀在手,也是手足無措。「給我下來!你馬上給我下來!」
「下來就下來。」毛志玲從鐵門上頭跳下來,但是當他下來的時候,他已經活跳跳的站在洗憲民的身前。
「你……你強盜、流氓!我……我要報警!」洗憲民拿著他的大剪刀,不對付侵入家裡的外來者,直衝回屋裡想打電話報警,卻忘了其實在前院柱子上頭就有私人保全的連線按鈴。
「對!趕快報警協尋洗天藍,是死也要看個全屍,這樣我才能死心。」毛志玲焦心如麻。
「死什麼死?我告訴你,你不要隨便詛咒我女兒!」洗憲民一手拿著大剪刀,一手拿著話筒,根本沒有手按電話按鍵。
「你女兒?!」毛志玲驚訝的看著眼前的老古董,腦中快速的搜尋,他記得聽工作室員工說過,洗天藍的爸爸是大學教授,老學究一個。「你是洗天藍的爸爸?」
「沒錯,我就是洗天藍的爸爸,你又是誰?」洗憲民鏡片後的眼睛緊張地眨了眨。
「我是洗天藍的……」對厚,他是洗天藍的什麼人?管他,「她昨晚到底有沒有平安回到家?」
「她今天早上還跟她媽媽出門去相親,你說呢!你到底是誰?不管了,先叫警察來再說。」洗憲民說道,他丟下手中的剪刀,準備按110報警。
「什麼?!那個老妖怪不是在大陸嗎?她怎麼會帶洗天藍去相親?你還報什麼警啊!我是洗天藍的男朋友,聽到了沒有,男朋友!」毛志玲附在他耳旁大叫。
他吼得洗憲民快聾了。
「男朋友?天藍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她怎麼沒告訴我?」洗憲民撫著耳朵說道。
「真是的,一個變態老媽、一個變態老爸,難怪洗天藍像恐龍,二十二歲了還不曾有過一個人坐計程車的經驗。」毛志玲不停地訐譙。「一個二十二歲的成年女人會把什麼事都告訴爸媽的嗎?」
「什、什麼變態老爸?」洗憲民氣得不停結巴、眨眼。
「難道你不覺得你女兒很可憐嗎?為了乖乖回家吃晚飯,不敢跟我約會!長這麼大,連計程車都不會坐!說話老是夾帶著一句口頭禪就是我媽媽說!做任何事都毫無主見,一切都要看她老媽的臉色辦事!這二十二年的家庭教育,養出這樣一隻依賴成性的應聲蟲,你這老爸還不夠變態嗎?我真不曉得該替洗天藍感到悲哀還是替你們這對變態父母感到悲哀!」毛志玲火光的吼。
「你——」洗憲民瞪大眼,除了老婆,他這把年紀還沒被人這麼大聲的吼過。
「現在你們還逼她去相親?!你們把洗天藍塑造成唯唯諾諾、膽小沒用、沒原則的個性,現在你們連她的下半生也要掌控?!媽的,我越想越不爽,我連她的嘴都還沒親過,你們就要把她送去陪別人睡覺!」毛志玲火起來,向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一點也不在意說出來的話有多難聽。
「什麼陪人睡覺?!」
洗憲民覺得快被他激出心臟病。
「難道不是嗎?你們有問過洗天藍想去相親嗎?」他很確定洗天藍喜歡他,光從昨晚她看著他那迷戀矜持的眼神,毛志玲就知道自己在她心裡佔有一席之地。「你們有問她現在有沒有愛慕的人?」
「這……」洗憲民記得昨晚老婆搭夜班飛機回來,就興匆匆的跟他談論這場相親飯局,而今早洗天藍聽到要去相親的消息時,她一臉要哭要哭的苦瓜臉,分明就是千百萬個不願意。
「這個相親不用說,一定又是那只千年女妖怪在興風作浪,洗天藍哪裡敢吭一聲,她一定又被當成芭比娃娃讓你老婆秤斤秤兩的賣!」
那一次在工作室要不是他跟方世榮在她背後撐腰,洗天藍敢跟她媽媽說不嗎?八成已經被那隻老妖怪抓去當明星了!
「你說話給我小心點,我們愛女兒,不會賣女兒!」洗憲民憤慨的說。
這愛放炮的小伙子雖然很沒禮貌,但是洗憲民發現他說的話即使不堪入耳,卻字字句句都是為了女兒好,不過……非常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