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兒趕緊將玉簪放下,正了正聲道:「我想,我家二妹應該會喜歡這簪子,我回去和她說,叫她自個兒來買。」
看老闆一付想開口遊說的模樣,盼兒眼一尖,正好瞧見前頭聚集了些人潮,便借此推托:「您瞧,前頭好像有事兒呢,我先去看看,待會兒再回來。萬能,咱們走吧。」
話才一說完,人早就溜開了!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多人圍在哪兒?」盼兒好奇得不得了。
這時,她身旁正好經過二名壯漢邊走邊聊著:
「你家裡需不需要人手幫忙啊?許員外家今兒個要賣奴呢!就在前頭,去看看吧!」
「好啊、好啊!」
「許」員外?盼兒心頭一驚。她憶起那天在水閣所見——那一雙讓她心慌意亂的黑眸,連在夢裡都不放過她。回去之後一連幾個夜裡,她都夢見他以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瞅著她。夢裡,她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被熱燙般,連呼吸都困難。
「小姐……」萬能扯了扯盼兒的衣袖,輕聲喚她,讓她回過神來。
她抓起萬能的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些什麼。「萬難,咱們去瞧瞧!」
「老頭,你動作快一點好不好?」男子不耐煩地朝著和他同樣打扮,都是一身素深衣的中年男子咆哮。
「嘿,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要被買,還猴急成這樣!」
他,龍浩,當然急!
幾個月來,他一直在躲、一直在逃!
躲避他那窮追不捨的未婚妻,逃離那因他逃婚而翻臉不認人的大哥所下的絕命追殺令。
他真是搞不懂,也不過就是不想娶妻、也不過就是壞了大哥想和官家結親的如意算盤罷了,做什麼這樣窮追猛打咧?
為了不想和家人干戈相向、不想傷了人家黃花大閨女的心,他才想出到許府做奴才的鬼主意。心想,躲個一年半截的,等事情平靜下來再回去,反正以他的家世背景,為他贖身是輕而易舉。
哎!怎知卻遇上一群死命「巴」著他的女人。要不是許老頭的那群女人爭風吃醋過了頭,告到他那兒去,他龍浩也犯不著在這裡拋頭露面了。
女人,真淨是麻煩!這是他所下的評語。
「喂,老頭,你快點把我賣了好不好?」龍浩又朝中年男子吼了起來。他實在不願這時候被「熟悉」遇上,那將是很麻煩的一件事。
「吼啥!你真的很沒耐心耶!好啦、好啦,馬上把你賣出去!」中年男子被他吼得也不耐煩了,鑼敲得特別大聲。
「各位父老鄉親,今日個咱們許員外府裡要賣奴一名。他姓龍名浩,個性單純、身體強壯,什麼粗活都能做。許員外為了回饋鄉親,特地便宜大賤賣,有價錢就好,多少隨意啦!」
語畢,鑼聲響。
若眼光能殺人,那中年男子現下早就被大卸八塊。龍浩狠狠瞪著他,真不敢相信他在說些什麼鬼話?!賣奴就賣奴,有必要大聲喧嚷成這樣嗎?又不是在市集大拍賣!
龍浩冷哼一聲,一轉頭正好看到人群中的她。一如他記憶中的纖弱身影。
盼兒知道他看到她了,因那眼神和那天一樣,饒富興味地直盯著她。原來他是許員外府裡的僕役,而這男人居然——居然和許員外的小妾……
盼兒光是想起那一幕,雙頰就不禁生起一片酡紅。難怪他會被許員外給賣了,八成是玩他的妾玩出事來。突地,她驚詫了下,他的眼神……盼兒察覺出那意味著什麼——他認出她來了!可她扮男裝啊?!
盼兒被龍浩的眼神弄得老大不太愉快。因為他的眼神好放肆,好像想看透她什麼似的。虧她方才對他還心存一絲同情,好好的一個人,竟被主人拿來「賤賣」!
盼兒回他一記挑釁的眼神,像是在對他宣告,想挑戰我喬盼兒?咱們走著瞧!
周圍的叫價聲此起彼落,盼兒思緒飛快運轉,她勾起嘴角,瞄了瞄站在一旁只當是在看熱鬧的萬能。
「萬能,你這兒好像有個線頭跑了出來,好像破了個洞……」
「真的?在哪兒?」萬能抬起一手,緊張兮兮地低頭找腋下的破洞和線頭。
「唉,那位舉手的小哥,你要開多少價錢?」中年男子大聲吆喝。
「小姐,在哪——」萬能抬頭問盼兒,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卻呆住了,怎麼大家都在看她啊?
「五十兩。」盼兒開出價碼,抬起下巴,睇了龍浩一眼。意味顯而易見:若我將你買下,看你如何囂張?
除了挑釁,令盼兒更興奮的是:哈!我喬盼兒也和男人一樣「買奴」呢!好玩、真好玩!
但盼兒的價碼,卻引起群眾間驚詫聲四起。五十兩可不是小數目啊!
看到盼兒跟著人家漫天叫價,萬能這會兒更呆了,手也不知要放下。
「五、五十兩,還有沒有人出比這高的價錢?」中年男子詫異到舌頭差點打結。
「一百兩!」一名男子大聲喝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盼兒踮起腳,想看清楚是誰和她竟價。正好瞧見那男子朝旁邊茶肆二樓瞟了一眼。那……坐在那兒的不就是許員外的四姨太嗎?
嘖,還真有女人愛他愛成這樣?
盼兒挑起細眉,噙著一抹詭譎的笑容看著龍浩。我就偏不如你意!
「我出一百五十兩!」
哇!這數字讓眾人嘩然。
「小、小、小……」萬能呆到話都說不出來。
中年男子也是一樣。「一、一、一百五十兩……」他心想,這小子哪值這個價碼啊?這小子待在許員外府裡個把月,他可從沒看過他幹過什麼活呀!
不等中年男子吆喝,那人再出價。「三百兩!」
吼!眾人再度驚呼。開始有人在私下交耳,詢問龍浩的背景資料,京城花魁也不過如此啊!
眾人呆的呆、傻的傻、驚訝的驚訝,唯有當事人一付事不關己的模樣。龍浩壓根兒不想理會坐在二樓茶肆上真正的買主,他一臉專注地打量著盼兒,看她一張粉臉氣鼓鼓的,眼底有著一抹倔強。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