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嘴裡就是沒好話。」麗婉啐了她一口,「誰跟你說這個?我沒聽奶奶的,還是繞到秋霽鎮瞧瞧去了,暗裡查訪半日,都說他們倆的蹤跡在江邊就不見了。這些江湖人被他們倆瞎鬧一陣,哪個面子拉得下來?差點把秋霽鎮地皮找翻了三尺了。我聽了疑惑,也到江邊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雖然知道時日久了,到底是盡心吧……」
她低頭了片刻,滿臉的不可思議,「不知是不是我白日做夢?臨了江邊,水裡竟是湧出個人來,一身水藍,面上似有寶光流動,說也奇怪,居然知道我是誰,笑著喚我,『那個林家長女,你家兩個妹子沒事兒了,倒是你近日有喜災,不知道是該賀你一聲呢,還是該憐你?看在你家世代侍奉我的份上,送你一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下半輩子困於案牘勞形,可得個好夫婿,這也不枉了吧?』說完就嘻笑沒入水中不見了。」
兩個姨娘聽得一愣一愣的,麗婉口才又好,說得栩栩如生,兩個人胳臂都起了疙瘩。
「……別故意嚇著我。」秋姨娘縮了縮。
「你這吹牛皮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精湛。」愛姨娘也發寒,「雖知你是胡說,人家還是怕得緊。」
「我也希望我是胡說。」麗婉想破頭也想不出端倪,「我家世代侍奉著誰呢?大約是我趕路趕急了,累糊塗做起夢來了。」
說是這麼說,她心裡還是一把疑惑。這鬼神跟她說完,她的憂慮莫名其妙的就寧定了,只是……喜災?既是喜事,為何又有災呢?
她暫且撇一邊不去想,轉頭發現少了一個姨娘,「紅兒呢?怎麼沒看到她?」
兩個姨娘也把這樁怪力亂神撇一邊,都捂著嘴笑,秋姨娘仁厚,沒說什麼,愛姨娘倒是促狹的開口了,「紅兒哪有空在家?她口口聲聲嚷著要來四川享清福,跑去管客棧。管就管吧,天天跟大廚拌嘴兒她哪還記得沁園在哪個方向?連家都不知道要回了。」
麗婉愣了愣,「這大廚可是我費心挖角挖來的,有點名匠脾氣,怎麼好天天跑去跟他拌嘴?我得好好說說紅兒不可……」
「千萬不要。」愛姨娘笑著制止她,「你不讓他們拌嘴兒,恐怕大廚連菜都不會切了,還煮哩!讓他們去,嘻嘻∼∼」
麗婉偏頭想了想,倒也明白了,不禁笑著搖頭,「不知道是誰嘴裡說得那麼厲害,歷盡滄桑似的,結果……」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誰又真的看得破呢?」秋姨娘笑著說。
這「無人不冤,有情皆孽」八個字,卻無預警的戳痛了麗婉的心。她鎮日忙碌奔波,自以為相隔數百里,已經與京城的一切毫無相關,表面上看起來,她像是一切如常,談笑風生,依舊是那個風流瀟灑的巨賈林大爺,但是午夜夢迴,她何以不能成眠,獨守孤燈的時候,對影竟有流淚的衝動呢?
她心口總有一股微微的疼,白日諸事紛亂,還可以混過去,長夜漫漫,這股子疼總是越來越深,越來越酸。
是為了那個人嗎?麗婉甩甩頭,希冀把那張俊逸臉孔給甩開,她寧了寧神,「這些日子家裡可有什麼事情沒有?」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老管家慌慌張張的衝進來,手裡搖著一張黃榜。
「老管家,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叫我林大爺!」麗婉沒好氣地道,「又是怎樣不好了?」
老管家哭喪著臉,道:「大小姐,現在你還管大爺小姐的?聖旨宣到咱們濟南老家了!指名要迎接『林麗婉小姐』入宮封後,老夫人派人快馬把聖旨送來了,現在可怎麼辦才好啊?」
麗婉驚得跳起來,搶過黃榜一看,頭跟著昏。這怎麼可能?立後哪有這樣草率的?慢說要調查身家,還得經過十七八道繁瑣規矩,入宮後還要驗身……三年五載還未必搞得定,哪有這樣聖旨一道就底定的?
他怎麼闖過太后、禮部和史官那幾個大關的?
「……就說林麗婉小姐病死了!」麗婉大吼,「他總不會搞個冥婚吧?」
老管家捧著一封信函,眉毛都垂了下來,「除了聖旨,還有封指名要給『林大爺』的密旨,老夫人代接了,也差人一併送了過來。」
麗婉接過密旨,心裡把皇帝罵了千百遍,「奶奶呢?快差人請奶奶出門避禍!」
「老夫人……接完聖旨就讓皇上派人接去京城了。」老管家膽戰心驚的回答。
可惡的李琊!麗婉氣得發昏,粗魯的撕開密旨,一面看,一面爆青筋,看完就把信扭成一團。
「密旨……是寫些什麼?」愛姨娘小心翼翼的問,她實在怕麗婉氣到爆了全身經脈。
「寫了些渾話!這種人竟也能當皇帝?」麗婉怒吼,「備船!我馬上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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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下三個姨娘,麗婉一路乘船換馬,怒火沖天的趕往京城,一抵京城顧不得梳洗,風塵僕僕的衝到皇宮,點名要皇帝「滾」出來。
若不是皇上早下了詔令,「林大爺」或「林小姐」抵宮立刻晉見不得阻攔,恐怕她早讓皇宮守衛砍成十段八段了。
引她到御書房的公公膽戰心驚,因為向來溫和斯文的林大爺活像吃了炸藥,紅著眼睛,不像是來晉見皇上,倒像是來殺人的。
結果皇上把所有的人都趕出御書房,麗婉一進去,馬上乒乒乓乓,像是拆起屋子,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膽的面面相覷,又沒人敢違旨進去看一看,只得在外頭候著。
話說麗婉一進御書房,瞧見李琊胸有成竹的笑容,原本高張的怒火更添三分,簡直渾身要燒了起來。
「婉妹,你到底還是……」他走上前想要一慰相思之苦,饒是他反應得快,緊急一閃,剛好躲過了麗婉順手從桌子上拿起摔過來的蟠龍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