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愛白天男子裝束,和黑白兩道顯赫人物周旋,晚上就換上女裝精心刺繡紡織。麗婉本來不知道她是女子,兩人相談甚歡,結為莫逆。
一個飄雪天,不拘小節的麗婉替她拍了拍胸口的雪,看著搗著胸口滿臉通紅的阮愛,麗婉瞪大了眼睛,卻笑出來,「我說,阮兄,『妳』未娶妻,身上的荷包也太精緻了些。」
「你……」阮愛一直認麗婉是知己沒防頭,這下子……這下子……
「看來我要負責了。」麗婉嚴肅的點點頭,湊到她耳邊,「只是,我得告訴你一個秘密。」
阮愛提心吊膽的等著聽,麗婉卻拉起她的手,覆在自己胸前,結果換阮愛瞪大了眼睛。
「很好。」麗婉更嚴肅的點頭,「換你也得負責了。」她勾勾手指,「你知道的,我不能娶妻,但是可以娶妾,咱們私奔如何?」
私奔?!跟一個女人私奔?
「噯,你到底喜歡當男人還是當女人?趕緊考慮清楚啊!」麗婉滿臉甜笑,卻有些邪氣,「跟了我有什麼不好?綾羅綢緞,吃喝不愁,你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愛去哪就去哪,你若有了屬意的男人,我再把你嫁出去就是了。咱們是過命的交情,你又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信不過我嗎?」
不知道是著了什麼邪,她還真的跟麗婉走了。
或許她也厭倦了那種假男人的生活,整天提心吊膽的。不消說,這件事情鬧了個天翻地覆,她爹拿著劍跑來沁園要殺人。麗婉只是大大的揖了一揖,悄悄的在阮莊主耳邊說了幾句,阮莊主陰晴不定的看了麗婉,又看了阮愛一眼,哼一聲,恨恨的離去了。
阮莊主回去就宣佈少莊主遇到高人,習藝去了,提也不敢提阮愛私奔的事情。
阮愛是怎麼想也想不通,自己頑固的爹是怎麼讓麗婉三言兩語就打發,問麗婉,麗婉只是摟著她,一面喝著桂花釀,道:「這是機密,說不得。不過男人不也就是那麼回事,面子大過命,哼!」
所以阮愛就這麼留了下來,成了沁園三美的愛姨娘,替麗婉管著偌大的織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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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公公我去打發就得了。」麗婉倚著愛姨娘,「這次我可以留得久些,起碼也好幾個月。小愛,你可開心呀?」麗婉摸了摸她光滑的臉蛋兒。
「少裝那副輕薄樣。」愛姨娘將她推開,「裝給誰看啊?去去去,熱煞人,別膩著。」
三姨娘只是把臉越發埋在書後,肩膀抖得更厲害。
「秋兒,忍笑會內傷呢!」麗婉用眼神勾了勾她,「把書放下我看看,你那臉紅的毛病是退了沒?」麗婉見她不留神,一把奪了她的書。
「欸,我沒有……」說是這麼說,秋姨娘倒是真的臉紅起來,兩頰如霞,酡然若醉。
「秋兒怕羞,你偏愛鬧她。」紅姨娘氣呼呼的往麗婉額上一指,「人家是規規矩矩的世家千金,跟你這沒籠的野馬不一樣!別握我們小秋兒的手,你要害她鑽地洞啊?」
麗婉嘻嘻一笑,「我的小秋兒,你真怕羞。」
「人家……哼!」秋姨娘有些惱了,「人家不跟你說書肆的帳了啦。」
麗婉噗哧笑了一聲,心裡又疼又歎。她這幾個「美妾」各有滄桑,就這李遠秋最堪憐。
遠秋原是尚書府李大人的千金。她家裡犯了事,男子充軍,女子全發配官牙子販賣,可憐原是金枝玉葉嬌養的千金小姐,淪落到比畜生還不如。
抄家的大人跟麗婉交好,暗地裡要賣些尚書府裡的寶貝中飽私囊,剛好官牙子來帶人,眾女眷又哭又嚷又掙扎,吵鬧不休,就只有這個一身縞素的姑娘蒼白著一張臉,安安靜靜的,懷裡抱著幾本書。
官牙子把她的書粗魯的搶走,丟在地上,她只悲慼的看了一眼,挺直了背,就算到此田地,也沒失去她身為尚書千金的尊嚴。
麗婉在一旁觀看,出聲攔了官牙子,「這位嬤嬤,且慢。」
她朝遠秋揖了揖,「這位小姐,您可知此去準是潔瓣飄泥淖?何以不悲慟?」
遠秋兩頰馬上湧起霞暈,她迅速定了定心神,道:「此乃命定,悲慟又何如?徒辱李府家風。女子命如飄絮,身不由己……」她眼睛不斷眷戀的望著地上的幾本書,像是比自己悲慘的遭遇還重要。
她大約少見外人,聲音和身軀微微的顫抖,但是她羞怯的外表卻掩不住那股質疑和憤慨。
「如不如飄絮,要看小姐您了。」麗婉朝她伸出手,「我姓林,濟南人氏。我尚有兩妾,一個執掌『百花樓』,一個執掌『麗織坊』,我還有間新開不久的『林氏書肆』還找不到人打理。你若願意當我三妾,不但衣食無憂,還可與你心愛的書本朝夕相處。」
為妾?要她這個尚書府千金為妾?她愕然的望著這個帶著邪氣的佳公子,有些不知所措。
自幼養在深宅大院,她連看見面生的婢女都會臉紅,如此怕生的自己,將自己的終生托給這個陌生人,真的好嗎?但是……她還有其他選擇嗎?最少,這位公子雖然有些輕浮,眼中卻燃著冷然的笑意。
像是了然一切般。
她怯怯的,將自己的手交給陌生人,紅著臉不敢抬頭。
就算之後知道麗婉是女兒身,但是她瞧見麗婉就忍不住臉紅的毛病卻改不了。
「小秋兒,你是魂魄去了哪?」麗婉在她眼前招了招手,她才回神。
「沒、沒事兒。」她氣得奪過書,打了麗婉一下,「你夠了喔,就愛招惹我。」
「你也讓我輕鬆輕鬆,」麗婉嚷著背痛,「那個撈起來的男人活了啦,累得我這幾天沒好睡……」
「唷,命真大。」紅姨娘明媚的眼眸看向麗婉,「不是當胸挨了一刀,又經水風寒,大夫都說沒救了嗎?」
「明天我就去拆醫館招牌。」麗婉像是想到別的什麼似的,嬌媚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