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昨天說要向我買《相聚一刻》的錢,我拜託家珍還給你了。」
原來是這樣!
「只要碰到錢的事就不能拜託那女人,否則連怎麼破產的都不知道!」這是詠翔的肺腑之言。
涪湄在話筒彼端輕笑著,在聽到嗶嗶聲後才發覺電話卡快用完了。
「啊,我快沒錢了,下次再聊。」
「給我你的電話,我打去。」詠翔不假思索詢問道,得到的卻是一連串輕微的咳嗽聲。
「拜拜。」涪湄說完這兩個字後就掛斷電話了,在抽出電話卡的瞬間頓時感到懊惱。其實她想多和他聊幾句的,包括對他說說今天下午她流浪九份山城的心得。乾脆把這份感覺化成文字貼上留言版,讓他也能分享吧。
**********
留言人:流浪的雲
留言主題:九份,薄暮
留言內容:
到了松山機場後,我轉搭上前往瑞芳的自強號,在黃昏時分來到了古老的九份山城。一抬眼,最清晰的路標就是一幢又一幢的茶室,赭紅的燈光泛著回憶的味道。
呵,這兒是「多桑」的故鄉呢。
在略顯昏暗的夕陽餘暉照射下,天空飄起了細雨;我以手遮蔽,拾階而上,開始了歷史的巡禮。斑駁的建築上有歲月的痕跡,還有昔日淘金客的手拓。
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用以形容這兒過往的詞語是如此繁華,但太晚來此尋芳的我已無緣一睹盛況。
走過那荒廢的礦坑,是否我的先人也曾在此駐足呢?
一方陽光斜斜地照在遠處的山頭上,幾隻盤旋在空中的歸鳥低鳴了幾聲,彷彿在訴說著回憶的滄桑。
湄戀戀九份的往昔
涪湄終於又開始工作了。詠翔看了這篇留言後輕揚嘴角,如果放他鴿子是為了寫出好文章,那他就沒什麼好抱怨的。
不過還是想知道她現在的電話,這樣聯絡起來也比較方便……
「嘟——嘟——」
「Good您好。」詠翔接起電話後直覺反應。「啊,原來是黃小姐!」
「嗯,是我。」在看過九份的日出後,涪湄準備去攀登基隆山,行有餘力再去爬茶壺山,不過在做這些事情前,她要知道讀者對她昨天的文章的看法。「我昨天寫的還可以嗎?」
「很好。」詠翔不吝惜給予她讚美。
「謝謝,那我要掛電話了。」
在涪湄掛電話前,詠翔就發問了。
「下一站要去哪裡?」
「今天晚上我會寫在留言版上。」
放下話筒後,涪湄鬆了口氣,突然發覺他的讚美對她來說比什麼書評家的賞析都來得有力。喜歡一篇文章本來就可以用「好看」兩個字簡單帶過,有些長篇大論的書評拉拉雜雜說一大堆的結果還不是只有一個結論「好看」?對一個作家來說,沒有什麼字眼比這兩個字更教人感動了。
涪湄想到這裡就用手敲敲腦袋。要不是不想和他再進一步,她昨天寫的內容應該是旗津。不過這樣沒來由的逃避真的好嗎?她屈指算算,又過掉一天了,距離家珍所說的一個月只剩二十七天……
又胡思亂想了!涪湄再一次敲敲自己的腦袋,詠翔是一個好讀者,目前看起來也像一個好男人,但是她還不確定是不是該錯過他。
距離容易讓人看清真相,她就再觀察一下嘍。
**********
留言人:流浪的雲
留言主題;淡海,夜間
留言內容:
錯過了一班渡輪,在我來到淡水海邊時,那輪傳說中美得懾人的夕陽就已沒入海平線下,只留下淡淡的數色光暈依戀著西方的天空不忍褪去。
然而黑夜終究還是要來的;當暮色佔據了天空,從海的彼端吹來的風越來越冷、也越來越強。不過,貪看夜色的我只有將身子縮進薄夾克中,任由顫抖的十指拚命糾纏著,企圖從彼此的肌膚相親間求得暖和。
呵,真是自討苦吃。
總算等到海上的星子了,一顆顆嵌在黝黑的背景上,眨著眼睛偷窺塵世的一切,而皎潔的月光也在不久後加入了這場盛宴,海面上有著波光粼粼。
風越吹越大了,我轉身閃避那寒冷,不意想起了在中山大學防波堤上,與他共度的那個夜晚。
湄隱藏記憶的淡海邊
這篇留言讓詠翔心悸了。她文章中「在中山大學防波堤上」的人指的是不是他呢?但他沒有聯絡她的方式,只能靜待她打電話來。
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將近午夜十二點了,詠翔仍還沒等到他的電話,終於一咬牙進入聊天室,看能不能碰上她。
等人中的小飛俠:大家安安。
珍珍:安安。
艾玫:晚安,飛俠葛格。
聊天室裡正在討論詠翔沒興趣的少女漫畫,他強打起精神巡視使用者名單,突然發現一個陌生的新暱稱漂鳥。
好像又是流浪的雲小姐的分身喔,他套套看。
小飛俠只對漂鳥說:喜歡泰戈爾?
漂鳥只對小飛俠說:對。
小飛俠只對漂鳥說:有眼光!你記不記得他有首詩叫做「最遙遠的距離」?
漂鳥只對小飛俠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但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小飛俠只對漂鳥說:嗯,小飛俠版的是——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你明明在淡水,心裡卻想著高雄。
詠翔真厲害,又被他抓到了!涪湄對著螢幕讚佩道,就算他的租書店倒了,他也能去當私家偵探,絕對餓不死。
小飛俠只對漂鳥說:我猜對了嗎?流浪的雲小姐?
漂鳥只對小飛俠說:……算你狠。
小飛俠只對漂鳥說:打電話過來吧。
漂鳥只對小飛俠說:我怎麼可能知道你的電話?
小飛俠只對漂鳥說:再裝下去就不像了,黃××小姐……還是你堅持手機和電話不一樣?
接到這個密談後,涪湄立刻離開聊天室,走到路邊的公共電話亭撥他的手機號碼。
「喂?黃小姐嗎?」一接通就聽到詠翔那熟悉的嗓音傳入耳際。
「……叫我涪湄就好。」涪湄終於放開了這個底線,決定讓他直呼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