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肇傑的臉色也異常蒼白,慣有的灑脫蕩然無存,他聲音緊繃而破碎地問道:「舲舲,我……真的讓妳這麼痛苦?」
他承認自己太過熱愛自由而屢次傷害唯舲,但他真的不知道,他竟把她傷得這麼這麼深,深到體無完膚。
「不是痛苦……」唯舲幽幽地回答。「是心死、是絕望、是被放逐到冷漠又黑暗的異境……」
她的回答像是鞭子般,一鞭一鞭地鞭入筆傑的心,讓他更加正視到自己的自私與殘忍。
俊逸的男性臉龐痛苦地扭曲,他的手舉到半空中,隱隱發抖。他很想緊緊地抱住唯舲,但,尖銳的自責感卻襲上心頭。他還有什麼資格擁抱她?!像他這麼混帳的男人,還有什麼資格愛她?
他的嘴角掠過一陣抽搐,語音粗嘎地說:「我想……妳說得很對,我的存在只會帶給妳永無止盡的痛苦,除了淚水,我什麼也不能給妳……」
他很想擠出一個微笑,但,他的臉部肌肉好像被刀刃劃傷般,稍一牽動便痛苦萬分。
「我……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我不會再來打擾妳,妳儘管嫁人喬家,過著快樂的日子吧,我祝妳……祝妳婚姻幸福美滿……」
強迫自己一口氣說出根本不想說的話後,他沈痛地注視唯舲好久、好久,像是要把她的容貌永遠鏤刻在佔自己的心版上。
然後,他慢慢轉身,宛如一頭負傷的獸,邁開艱困的步伐,一步步走出主臥室,走出一樓的大門。
唯舲緊閉雙眼,僵直了身子,動也不動地繼續站在原地。
幾分鐘後,她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倒車聲和狂踩油門的聲音。凌肇傑離去了。
走了!他走了!
他永遠離開她了,而且還是她親手將他推開,推得遠遠、遠遠的。
這是她最希望的結果,不是嗎?這……應該是她此生唯一做對的事啊!!!
那麼,這無法停歇的淚水又代表了什麼?不該哭的!她慢慢抹去滿臉的淚。不該哭!不該!
她僵硬地走到衣櫥前,隨便抓出一件睡袍披在自己赤裸的身上,然後,光著腳走出主臥室。
主臥室的地毯上滿是玻璃碎片,小碎片割傷了她的腳掌,慢慢流出鮮血,但唯舲絲毫不覺得痛楚。她;底的痛是肉身承受的千倍、萬倍!這一點痛楚又算得了什麼?
再度回到主臥室時,她的手上多了一把斧頭,那是由一樓的工具室找出來的。
這間主臥室真的好礙眼,太礙眼了!揚起飄忽的笑容,她高舉斧頭,霍地劈向沒有被凌肇傑破壞的化妝鏡、銅鑄大花瓶,還有與浴室相隔的噴砂玻璃門。接著,她又衝入浴室內,把價值不菲的高級按摩浴缸、淋浴間、三溫暖室全部敲碎。
看著散落滿地的碎片,她的笑容繼續擴大。不顧腳上直冒的鮮血,她又走到落地窗前,舉起斧頭劈向大型落地窗。
鏘——
大片落地窗應聲破裂。幸好是特殊設計的安全玻璃,所以碎片裂成細小的圓點,否則,如雨點般的大小碎片必定會重重割傷站在底下的唯舲。
碎了!全碎了!真好,真合她的意!
「哈哈哈、哈哈哈……」淒厲的大笑聲迴盪在死寂的午夜,聽起來萬分刺耳且令人心驚。
毀滅吧!把一切都盡情地毀滅吧——
第八章
唯舲在家消沉地躲了好幾天,她不想接任何電話,也不想見到任何人。
她時常在浴室一待就是好幾個小時,並不是她熱中泡澡,而是,她經常一臉疑惑地看著流向排水口的泡沫,很懷疑自己為何不能變成一堆泡沫,也讓強勁的水流沖走?
自我封閉了好幾天後,顏雲棻終於按捺不住,衝進來找她。
在二樓房間的唯舲先是聽到一陣急促的上樓聲,緊接著,傭人的呼喚聲響起——
「顏小姐!請妳等一下,我家小姐說她不想見任何人,妳不能亂闖啊!」
突然,門被大力地推開,一臉怒氣的顏雲棻站在門口。
「小姐!」傭人畏怯地看著唯舲。「對不起,顏小姐說她一定要見到妳,我……我攔不住……」
「沒關係。」縮在角落沙發上的唯舲輕輕地搖頭。「妳先出去吧。」
傭人退下後,顏雲棻又氣又急地衝上前,劈頭便罵。「妳到底在搞什麼?為什麼連續這麼多天都不接我的電話?傭人說妳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唯舲神色木然地應著。「只是心情不好,不想見任何人。」
「心情不好?」顏雲棻眼神銳利地盯著她。「妳老實告訴我,又跟……又跟凌肇傑有關,是不是?唉……他又做出什麼事讓妳傷心了?」
「他沒有做出什麼事傷我的心,與他無關。」唯舲淺淺地微笑,笑容空洞。
「真的?」顏雲棻的表情還是很不安。「如果真的與凌肇傑無關那最好。對了,我這幾天聽到一件奇怪的事,聽說妳父親送妳的那棟豪華住宅,好像在半夜被歹徒侵入,並惡意地破壞掉所有貴重的傢俱。」
「喔,我也聽說了。」唯舲懶懶地回答,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沒關係,大概是神經病看那棟房子不順眼,所以侵入破壞吧!無所謂的,我會叫設計師重新去訂傢俱。」對啊,神經病!她跟凌肇傑兩人根本就是被一段感情糾纏到精神錯亂的神經病。
「那就好,不過妳婚後要加強住宅的保全喔!這年頭的瘋子太多了!」不知個中原委的雲棻好心地提醒她。
喝了一口傭人送上的茶後,雲棻小心翼翼地道:「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妳,不過對妳而言,應該算是好消息吧!我聽說凌肇傑昨天晚上搭機離開賭城了。」
唯舲很想繼續維持笑容,但她的臉還是像被針扎到般,閃過一抹痛楚。她勉強鎮定地道:「是嗎?我不會驚訝,是我叫他走,走得遠遠的,不要再來招惹我!」
最後那句話不像是在說給雲棻聽,反而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