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國際局勢,讓他走在校園裡,常有一種走在剃刀邊緣的錯覺。
從小保護他的侍衛,昨晚破天荒向他提出低調行事的建言。他這個亦兄亦友的侍衛只在他母后去世當天,曾經流露同樣的不安神色。再加上,他父王加派一支特種部隊,昨天秘密進駐了溫莎,保護他的人身安全。由種種逐漸加強的警戒措施看來,再遲鈍的人也嗅得出來,當今的國際情勢對海外的中東人相當不利。
雖然如此,同儕壓力仍然不是武力強大就可排除,得靠他自己設法。
日日飽受同儕冷眼,被學校師生孤立排擠,同儕壓力是全世界最可怕的精神折磨,不幸的是他的留學之路太漫長,目前看不見盡頭。這種無法即時改善,卻也無法說與家人瞭解的精神壓力,會讓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子,願意犧牲他最心愛的寶貝,以換取一面無堅不摧的擋箭牌,確保留學路上的無驚無險。
危險迫在眉睫!以一個不符合他體型的輕躍,阿瓦裡德王子跳過玩具店門口一尊大型玩具。
在「牛津幫」盯上他之前,他必須趕快找到他的擋箭牌。全校將近一千五百名學生,只有一個人能保護他不受「牛津幫」惡勢力的迫害——
「姬!姬!我在這裡!」
跳過另一個玩具模型之後,落地的左腳不幸踩中「牛津幫」大頭頭的後腳跟,阿瓦裡德王子臉色灰敗,同時看見,距離他約莫兩百公尺遠的校門口,走出一個臉色似乎被烏雲籠罩的俊美人影。由兩人目前的地理位置,腦筋不算笨的王子瞬間推敲出一個結論——當全班最矮的他跟著高大如山的同學們,盲目衝出教室時,他要找的人根本還在教室裡面,聽他像只無頭蒼蠅般急切地呼喚他。
悄悄收回腳,誠心道了歉,可惜被他驚擾的六個王孫公子不打算善罷甘休。
眼前這群惡勢力,是他不惜犧牲心愛寵物也要跟姬蓮冬媾和的唯一原因。被他踩中的褐髮男生,是甫從日本當完交換學生回來,便以壓倒性票數風光當選的「伊頓完美生」。
「你說這廢物和那傢伙鬧翻了?」當話題人物是空氣一般,完美生譏誚問著跟阿瓦裡德王子同住在二樓的丹麥王子。「被趕出來的?事情有趣了。」
「我們宿舍,以後應該不會太枯燥。」六個高個子將不到他們肩膀的小矮子團團包圍,眼角瞄見街角有人在留意這頭的動靜。「你們家看門狗來了,一群殺手跑到別人的地盤上囂張,反客為主,真有你的。」伸掌拍拍王子下垂的肥頰。
「請問閣下,您這次是要砍我們的頭,還是拿槍斃了我們?」
你一言、我一語,六個人維持完美形象,冷冷以壓力凝成的刀修理眼中釘。
他就怕這種情形發生。阿瓦裡德王子以和為貴,搖頭示意有著鷹派性格的貼身侍衛退回原來地方,不許他以眼還眼、以血還血。
總不能讓他國家的軍隊登堂入室駐紮在英國人的校園吧?伊頓怎麼也是英國皇族所建立,英國人會宣戰的!他有自己的軍隊,別人難道沒有嗎?他沒有無知到這種地步;何況在伊頓他還要熬個幾年,類似的小爭端往後還多得很,這種事必須靠他自己獨力克服,別人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他一世。
身為貝都因遺族,他必須堅強!阿瓦裡德王子捏緊肥拳,一臉出息。
小嘿美,再見了!終於等到一個意興闌珊的身影接近他們這夥人的外圍。
「姬!姬!我在這裡!」趁惡人幫聞言呆住之際,阿瓦裡德王子突破重圍,閃到姬蓮冬身側,縱然心如刀割,他嘴上仍大方問著:「你幾時要帶走小嘿美?」
「都可以。」姬蓮冬走過眾人身後時順口回答,臉上沒有一絲驚訝。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找過他,也不曉得一個人的情緒變化為何可以如此猛烈。早上拒絕交出寵物的時候,他還聲淚俱下發誓說貓頭鷹一家子都是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脾肺腎,他一輩子都不會跟它們其中任何一隻分離的,不然他會死!
怎麼知道天都還沒黑,阿瓦裡德就把自己的「內臟」捐贈出來了。
姬蓮冬沒興趣理解阿拉伯王子神秘巨大的心理轉折,對於週遭環境的態勢變化他一向缺乏感受力,反正別人怎麼問,有回答意願時他會視當時的心情、天氣作答,但答案不見得有意義就是了。
「一定馬上就要帶、帶走它嗎?」阿瓦裡德王子語氣不穩,依依不捨的淚花在眼中打轉。
沒辦法,只有這樣,姬才肯讓他搬回原來的寢室。本來姬打死不同意讓他搬回去,談都不想跟他談。能有今天這種結果,是他的秘書拚命交涉兩個禮拜,最後不借動用他父王的人脈勞駕姬家老太爺出面緩頰來的。
交出一隻貓頭鷹就可以搬回去;這是姬早上主動向他開出來的交換條件。
為了保命,他只好忍痛劫舍了。小嘿美,對不起!
姬蓮冬沉浸在神學報告第二度慘遭退件的惡耗中,不論怎麼看,他都不認為自己的報告有爛到老師不忍卒睹的地步。乍然聽見左邊傳來一陣陣離情難捨的啜泣,姬蓮冬望著報告無言沉默許久,然後頭微偏,睨著眼中跑馬燈著「不要太早奪走嘿美的長女,它會心碎的,拜託拜託拜託!」的阿瓦裡德王子。
狹美眼瞳漸漸瞇成忍無可忍的一大一小,姬蓮冬沒耐性繼續破譯他眼中的密碼。
「什麼啦,我看不懂,有話你直接說啦!」煩死,一個池悠霓已夠多了!現在連他都跟他玩這套,嘴巴不會用啊,還是以為他在情報局密碼破譯科工作?莫名其妙!
見姬蓮冬今天似乎特別浮躁,阿瓦裡德王子收起淚光,趕緊見風轉舵笑道:「你什麼時候要帶走小嘿美,我要幫她打點打點。」還要辦一場餞行Pa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