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抬頭瞧天色,日頭已逐漸西沉。「辛苦妳了,心蝶,我就在這兒等著。」
「格格,我去去就回。」心蝶匆匆跑開。
若蘭待在樹旁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四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遠處眾人慢慢踱進尖宮,她這才滑下身子,疲憊地靠著大樹、兩手合抱膝頭,安靜、耐心地等待心蝶回轉。
原本,一干皇族前往承德避暑,依例是沒有她的份兒的。
只因為皇祖母年歲大了,這幾年身子總是不好,往承德一去數月於是希望兒孫都在跟前侍奉。因為這緣故,她這個在皇宮內彷彿隱形的十格格,才能奉旨隨皇阿瑪同往熱河行宮。
若蘭心裡頭明白,得以同皇駕隨行,是何等恩寵的事兒,一班皇兄弟與皇姐妹們為了這次遠行,莫不支派公公們置辦幾大箱貴重行頭,唯獨她輕車簡從,隨身的只有一箱舊衣物與貼身丫頭心蝶,只因到承德非她自願。然而到承德來卻是額娘的心願,她可以抗旨卻不願違背額娘的心意。
這一路,她怕的不是這折騰人的暑氣。她憂心的,是留在京城裡獨居的額娘。離京這些日子,她時時刻刻掛念著額娘的身子。
一想起額娘多病的身體,若蘭便不自覺地低下頭,憂心地瞪著地上的乾泥發呆……「妳有話快說,以免咱們私會被人撞見,有損妳的名節!」聲音由遠自近,一路傳到大樹這頭,男人譏誚的口氣聽起來十分低沉嘶啞。
若蘭愣了半晌才回過神,她抬起頭看到一男一女正朝這裡走來,那男人的聲音聽來似曾相識……若蘭下意識地繞過樹幹背後,將自己藏匿在樹後的陰影中。
「對我,你就這麼不耐煩嗎?」女子的聲調哀怨,挾著一絲隱逸的哭音。
「妳已經許親,咱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可說?」男人的聲音很冷。
兩人停在大樹邊喁喁私語,顯然也認同這塊隱密的場所。若蘭單薄的背脊緊靠著樹身,暗自期盼兩人只僅是路過此地,或者稍停即走。
「我說過了!這不是我的意願,是阿瑪擅自主張,奏請皇上做主把我許給八阿哥的!」女子的聲調已經接近啜泣了。
若蘭心頭一凜,她大著膽子回過身,前胸貼在粗糙的樹皮上,覷眼見到不遠處一名女子淚漬滂沱的白淨臉容。她記得皇八哥近期才指婚,對象是順親王府的大格格頤靜……
然而等若蘭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孔後,她驟然屏息。
「妳可以拒絕、可以不嫁!」男子冷著聲。
隨後他突然出手,一把將女子扯進自己懷裡--
「策凌!」頤靜嚶嚀一聲,在強壯的愛人懷裡,全身不由得化成一灘軟泥。「你不明白的!咱們入關這些年來,學的、說的全都是漢人那套,皇上要咱們恪守敦倫、仁義忠孝,你要我怎麼違抗阿瑪?怎麼開得了口,求他老人家為了我逆上抗旨?」她淒聲哀求著。
「別跟我扯這套!」策凌火起來,他英俊的臉孔抹上一層寒霜,深刻的五官因忿怒而顯得冷酷。他緊緊摟著女人,雙臂像鐵箍一般箝住懷裡的柔骨。「妳早就是我的人了!倘若妳不願嫁,冒著一死,我也會去奏請皇上將妳賜給我!」
為了捍衛屬於他的女人,他隨時能揚棄身上這半個前程,不惜拋棄一切帶著他心愛的女人遠走大漠,永不入關。
至於他對皇太后的承諾--在他得知頤靜竟然先他一步違背誓言後,忿怒徹底擊敗他的理智!
此時此刻他嘗到被背叛的滋味,深深後悔為何當初不明快決定娶回頤靜,卻花時間跟皇太后玩遊戲,以致於失去他心愛的女人!
策凌陷入悔恨的同時,早已經將自己許諾皇太后要追求皇格格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你這人!」頤靜淒楚地抽嚥著,眼眶裡含著兩泡淚。
然而她卻暗自竊喜不已!
聽到策凌願意為了自個兒泛上,她不由得沾沾自喜,綿若無骨的身子更是貼緊了策凌強壯的胸腔,玉手輕輕搓撫著愛人賁起的有力肩胛,舉止間充滿了挑逗的意味,毫不顧忌男女有別與禮義廉恥。
方纔她自個兒才說過的話,也早已經扔到腦後。
一直以來,她服從於策凌的男子氣魄,於是利用自己天賦的美貌與順親王府大格格的地位,接近這名英俊驍勇,宮中最受皇帝與皇太后寵愛的異姓貴族。
當時為了勾引策凌,她可是卯足了耐性,細工燉慢火,才擄擭這名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心。直到她確定策凌已經愛上自己,才肯把身子交給他。之後兩人在策凌的別業裡,已不知共度多少春宵、嘗了多少甜蜜。
倘若不是為了將來的皇后頭銜,要她嫁給策凌,她實在求之不得--像他這樣充滿男性氣魄的美男子,宮中早有不少格格們覬覦。
但這回干係的,可是她的終生大事呢!皇八爺,那可是多少富貴府第巴望能攀上的親事!在這北京城裡,憑誰皆知,皇上早已瞧太子爺不順氣。皇八爺氣象磅礡,為人海派、廣結善緣,私下經營朋黨運作成熟,早晚要擠兌太子登極龍象--嫁給皇八爺,她是名符其實的嫡福晉,未來皇八爺君臨天下,她便可順理成章冊封為皇后,這等天大的富貴,她豈會輕易放棄?反觀策凌,他不過是個蒙古貴族。他有財富,卻不能給她母儀天下的權勢與榮耀。
思及此,頤靜放著膽子,享受著這恐怕是婚前最後一回,同英俊強壯的愛人偷來的溫存。
「策凌……」頤靜嚶嚀著,熱情如火地把整個柔若無骨的身子,貼上了策凌偉岸的強壯身軀。
雖說這不是策凌與情人頭一回親熱,但此時此刻,頤靜充滿挑逗的熱情,更激盪起他胸口的怒氣與熾熱的慾火。他揉著懷中的女子,弄得她嚶嚀不止,隨後狠狠吻住女人柔軟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