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該讓那該死的太監吞下銀子。」他喃喃咒罵。
然後他打開藥箱,開始塗藥。
他先止血,然後擦洗,最後再小心翼翼地把膏藥均勻塗抹在傷口上,動作輕柔紐膊。
若蘭從頭到尾屏息著,直到他終於料理好她腳上的傷口。
「應該沒事了,不過暫時不能再走路,倘若傷口再一次裂開,下回就沒這麼幸運了。」他警告。
若蘭縮回腳,裝做若無其事地拉整裙角……
「我該回去了,否則心蝶會擔心。」她準備穿回鞋襪。
「剛才我說的話妳大概沒聽進耳裡!」
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高興。若蘭手還沒碰到自個兒的鞋襪,策凌已經將其收走。
「我已經說過,妳暫時不能走路,所以,哪兒也不許去。」他道。
「但是我得回去。」她眼睜睜看著他拿走她的鞋子和襪子。
「一定得回去?」
她點頭。
他二話不說,走到她身邊動手欲抱起她!
「你做什麼?」
「既然想回去,我這就抱妳回去。」
「我可以自個兒走路。」
他沉下臉。「我再說第三遍,不許走路。」
「可是--」
「妳還有一條路可選。」
她眨著眼,狐疑地凝望他可議的英俊笑臉。
「就是留下來,在我這兒過一夜。」他道。
她猶豫起來。
她並不是真的如他批評過的那麼迂腐,然而無端留在一個男人房中過夜,仍然令她深覺不安,即使這個「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反正夜已經深,這個時候妳再從我屋裡走出去,宮裡那些閒人的議論可能會更不中聽。」他說服她。
若蘭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但是我一夜不回去,心蝶一定會擔心。」
「我可以遣人代妳送訊回去。」
他的提議已是最妥當的安排。
但若蘭仍然猶豫……
她只感到,與他共處一室,有股異乎尋常的驚慌,在她胸口失措著。
策凌定定地凝望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然而他的凝望深邃得彷彿有一股強大力量,從他專注的眼神中射出,將她團團圍困住。
「皇阿瑪雖然指婚,但我還未出閣,留在這裡過夜並不妥當。」若蘭終於下定決心,拒絕他的提議。
矜持與掙扎交相輾過她心頭,成為千變萬化的周折,凝聚在她昀動不安的眼神中,流轉出一道道美麗動人的光華。
策凌的眸光深沉起來。
乾燥的焚風穿梭引流在兩人之間,讓人心頭莫名地燥熱……
「如果妳堅持,我就送妳回去。」半晌後,他沙啞地開口。
然後他溫柔地抱起她,在她還來不及開口拒絕之前。
「不許走路,只有這點,我絕對堅持。」他低柔並且堅定如山地道。
這一刻,若蘭心頭彷彿被無數道暖流拂過……
在他抱著她走回住處這段路上,若蘭腦海一片空白……
那驚惶失措的不是情緒,而是她紊亂的呼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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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前,若蘭請求他將自己放在門前。
「如果你抱著我進門,心蝶一定會問東問西的。」
「妳的宮女管的還真多。」他低笑。
「她是關心我。」若蘭嚴肅地解釋。
他不置可否。
如她所願,他將她放在門前。
「妳這麼想見皇上,為什麼?」他忽然問她。
為了見皇帝,她甚至可以忍受一個奴才的侮辱!這讓他不能理解。
若蘭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
「妳若想見妳皇阿瑪,這十多年來多的是機會,但妳從未積極過。既然過去妳對於妳與妳皇阿瑪問的關係淡然處之,現在就沒有理由、突然急著想見皇上。」他咧嘴一笑,低嗄地接下道:「妳已經指婚,面見皇上不會是為了婚事,除非妳急著趕去面謝妳皇阿瑪。」他嘲弄。
他並非對她全無瞭解,相反的,這段時日來他已經充分調查過靜嬪妃與皇十格格的「現況」,對於傳說中皇十格格淡泊、幾近於「隱世」的性格,他已瞭如指掌。
「我想見皇阿瑪,是為了我的額娘。」若蘭停頓片刻,才緩緩回答。
他沉默著,等待她往下說。
「額娘的病越來越嚴重,但是我與額娘所剩的銀子已經不多,出宮買藥這樣的事快不能再繼續下去,倘若再得不到皇阿瑪的奧援,額娘她……」她頓住,喉頭哽咽。
他怎麼也料不到是這個答案!
聽到這裡,策凌已經充分明白她所處的困境,有何等窘迫!
堂堂一名皇格格,竟然為錢困愁!
然而一名被皇帝冷落的妾室,在深宮中便如同孤寡,他能瞭解她坐困愁城,忍受一名奴才欺凌的原因。
「妳打算對妳皇阿瑪說什麼?」
她抬起眸子凝望他。
「我只想問他,是否記得當年江南石家江畔邊,自己親口許下的諾言。」落下眸光,她說出在心底盤旋了月餘的思量.
「妳這麼做,極可能觸怒皇上。」
「我知道。」她淡淡地笑。
「但是一定得做。我還要把他當年許下的訂情信物,雙手奉上交還給他。」
策凌瞇起眼,深久地凝視她。
「皇上若不想見靜嬪妃,不會因為妳一番話而改變主意。」他瞭解皇帝,知道世上能喚醒皇帝憐愛唯有一人,僅僅蘭妃。
「這是賭注。額娘已經沒有機會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即使不能喚回皇阿瑪的愛,讓皇阿瑪記起過去的恩情,至少有機會救額娘一命。」她落寞地道。
「什麼意思?」他問。
「宮中太監看皇上的臉色行事,額娘的病始終不能得到妥善的照料,大半原因就在皇阿瑪身上。」
「所以上回妳才會出宮買藥?」
若蘭點頭。
「我說過,如果有困難妳可以找我。」
「這是皇阿瑪的責任,」她不認同,甚至對他說:「額娘十八歲進宮,被豢養、圈困在深宮中,唯君命是從,徹底失去自我的主見與意志,既然如此,額娘的後半輩子就必須由她的男人負責。」
策凌挑起眉,深思地道:「原來,這才是妳真正的想法。」他瞇著眼研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