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沈蔚對譯人的意圖,可是只有譯人沒有看出來,但是假若琪英也跟譯人一樣遲鈍的話,那……
琪英意識到文鶯憂心的眼光,不禁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 *** ***
為了避開鎮上人的「關愛眼光」,所以她們兩個買了麥當勞,然後來到一個較安靜沒人吵的青翠小林子裡,坐在樹蔭底下吃午餐。
「我從來沒想到,原來這裡也有這麼美麗的地方。」沈蔚看著四周寧靜優美的景致和綠草,再看看前方的一個小池塘,忍不住低歎道。
琪英咬了一口起司漢堡,聞言不由得望向她,「否則在妳印象中,歡喜鎮是個窮山惡水的地方嗎?」
「差不多。」沈蔚點點頭,老實地說:「從小在地大物博,什麼都有的美國長大,台灣這個小地方的景色就不那麼稀奇了。」
「妳這話就太過武斷了。事實上台灣之美是世人皆知,否則也就不會有『福爾摩沙』的美譽了。」琪英本能地悍衛家園,替自己的故鄉說話。「妳還沒有真正看過台灣,所以不能這麼妄自評斷。」
「妳的語氣很像一個人。」沈蔚微訝地看著她,有些悶悶地說。
「誰?」某個激進的環保人士嗎?
「譯人。」她不怎麼情願地說出這個答案。
「譯人?」琪英心一暖,「他也是這片土地孕育出來的,自然是幫這片土地說話了。」
「不,我認識很多從台灣到美國留學的年輕人,他們大部分都對自己的國家不甚滿意,可是卻對美國充滿想望。」沈蔚若有所思地說,
「可是譯人不同,他對自己的國家充滿了信心和熱愛,他是很不一樣的,我覺得。」
「據我所知,有很多美國人對美國也不是完全欣賞或贊同,也許人都是如此吧,對自己的國家是充滿要求和期許,」對別的國家卻有份霧裡看花的美感。」琪英舒適地伸長雙腳,淡然微笑道。
沈蔚聞口,霎時忘了必須要對她展現的敵意,她有些驚訝地說:「妳不是只有高中畢業嗎?」
「或許我學歷不高,但可表示我不會思考。」琪英微笑的回答,看出她會訝異的原因所在。「這兩者應該沒有絕對的關係吧?」
沈蔚咀嚼著她的話,半晌後方才點了下頭,「妳此得對。」
「不過我依舊敬佩高知識分子,並不會因自身的關係而產生嫉妒或憎恨。」琪英慢慢地吃著她的起司漢堡,直到吃完後,她才捧過可樂大大灌了一口,然後打趣道:「所以放心吧,我不會看不起妳的。」
麵包類食物總會令她險些噎到,所以不到最後關頭她絕對不吃麵包,若是買了麵包,她就一定會再買上一大杯飲料解渴。
聽完琪英的話,沈蔚不禁失笑,低頭看著手上的牛肉堡,她心底突然湧現一股複雜難解的感覺。
理智上,她該使出全力對付這個女子,因為她是她的情敵,也是阻礙她追求幸福的大石頭。
但是在情感上,她卻又情不自禁的欣賞她。
她喜歡她的思想和性格,真的。
如果不是處在這樣微妙的情況下,她或許能與琪英變成好朋友也說不定。
沈蔚突然又遲疑怯步了,她該憑著高學歷而仗勢欺人嗎?
「妳在想什麼?」琪英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關切地問:「妳沒事吧?」
「沒事。」沈蔚內心正在交戰著。
原本她一直認為琪英只是個土土俗俗,完全無法匹配譯人的鄉下女孩,和她在一起,只是徒然悶死了才華出眾的他罷了。所以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看著出色的他,淪人一個比不上她的女子手中。
但是她現在卻開始猶豫,自己是否設想錯了?
琪英仔細看了看她,然後探吸一口氣,開口問:「妳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該來的還是會來,她也不想拖拖拉拉的再嚇自己了,乾脆把所有的話都敞開來講。
沈蔚看著她,遲疑地說「我的確有話要跟妳說。」
「是跟譯人有關?」琪英心臟開始狂跳,但表面上還是維持冷靜的模樣。「沒關係,妳想說什麼就說吧。」
清風徐送,沈蔚不經意地將髮絲撥到身後,「妳有多愛譯人?」
她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琪英的臉頓時紅了起來,「這……」
「大方一點,假若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於說出口。」沈蔚爽快地說:「就拿我來說,我可以很誠實的告訴妳,我很喜歡譯人。」
琪英心一緊,說不出霎時湧上心頭的究竟是何種滋味。「噢。」
沈蔚斜睨了她一眼,自我解嘲道:「不過妳先別緊張,這幾年下來,他始終沒有正眼瞧過我一眼。」
「這怎麼可能?他眼睛有病嗎?」琪英愕然的問。
沈蔚看著她坦蕩、真誠無偽的眸光,忍不住搖頭道:「我終於可以理解,為什麼譯人會喜歡妳了。」
「為什麼?」
「因為妳的天真。」
琪英一怔,隨即苦澀一笑,「是呀,因為我比較笨的關係。」
「不,妳誤會我的意思了。」沈蔚搖搖手,急忙澄清道:「我說妳天真不是說妳白癡,妳的天真並非不懂世事,反而是一種豁達的態度。」
琪英忍不住臉紅,「我哪有妳說的那麼好?」
奇怪,沈蔚做什麼這樣讚美她?琪英有些不解的暗忖。
「豁達不是一種能夠偽裝出來的神態,我從妳剛才的吉談舉止中,可以清楚地看見妳的坦然。妳可以很真誠地讚美別人,欣賞別人的好。也許譯人喜歡的就是妳的真。」說到後來,沈蔚的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真?」琪英不甚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她貶貶眼,慢吞吞地說:「我覺得妳也很真誠,因為妳看來也並非是我先前印象中的那種……盛氣凌人、態度傲慢的高知識分子。」
沈蔚嘴角漾起一抹微笑,「看來我們都對彼此產生一個很大的錯誤印象。」
琪英也噗嗤一笑,「我們兩個真糟糕,原來我們都有些存心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