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無雙明明是惡行重大,在天子腳下橫行霸道,偏又無人能奈何得了,不但能脅迫她爹爹,強逼他放棄封爵機會,眼睜睜讓她嫁了鐵索,甚至還明目張膽,公然與相爺作對。
莫非,在龍無雙的背後,有個誰也惹不得的大人物,在為她撐腰?
滿意心裡犯疑,卻無人可問,倒是龍無雙一聽到酒坊建好,立刻興沖沖的趕來了。
一瞧見那個膚若白玉、眼若晨星的艷麗人兒,曼妙的走下暖轎,逕自進了酒坊,站在滿意身旁的鐵索,臉色立刻沉下來了。
「怎麼了?」察覺到他神色有變,她仰起臉兒,輕聲詢問。
他不言不語,直直看著門口。她轉過視線,跟著往門口看去,才發現笑容滿面的龍無雙。
「如意妹妹,幾日不見,你近來可好?」
「托福。」滿意小手交握,微微福了一福,已經懶得去糾正了。「謝謝無雙姑娘的關心。」
「不用客氣,你要是缺什麼,儘管讓人來跟我說。」
「喔——好——」她嘴上回答,心裡卻另有旁騖,視線追著走到旁邊的鐵索,明眸端詳著他的表情。
一隻白嫩無瑕的小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
「如意妹妹,你怎麼了?」龍無雙挑眉問道,察覺她壓根兒不專心,連應答時都有些敷衍。
被當場逮著,她臉兒一紅,有些尷尬。
「沒、沒什麼……」
「喔?」龍無雙瞇著眼兒,往鐵索的方向睨了一眼。「難道,是黑臉的對你不好嗎?」
「不是!」滿意連忙搖頭,粉頰愈來愈紅,頭兒也愈垂愈低。「他對我……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從生疏,逐漸逐漸變得熟悉。
每天晨起,鐵索都陪著她一塊兒梳洗、一塊兒用飯。要是龍無雙整日無事,不準備出門,無須他在一旁護衛,他就會到城外酒坊來,陪著她監督工程進度。他會牽握著她的手,走過地上的碎石或木屑,沉默卻仔細的看顧她。
等到入夜之後,兩人就回到龍門客棧裡。
尚未成親之前,他的跨院裡沒有任何多餘擺飾,屋內只有簡單卻木質最佳的傢俱,還有一張巨幅字畫,高懸在書房裡,潔白的宣紙上,只寫了一個字——
忍!
那個字蒼勁有力,如似銀鉤鐵劃,運筆有神,不輸歷代書法名家,只是上頭卻沒有落款。
她好奇一問,才訝然知曉,那幅字竟是鐵索寫的!
原本,她還以為,他像是一般武夫壯士,光顧著練刀練劍練武功,卻忘了練字,卻沒想到他不但識字,而且還在書房裡,收藏了大量兵書,連書上的評點眉批,也是字字力透紙背。
雖然,鐵索依舊寡言,但是比起先前,他回答她的次數頻緊了許多,雖然仍簡短得很,卻也讓她開心極了。他的一句回答,往往就能讓她心花朵朵開,竊喜大半天。
逐漸的,她已經慢慢能讀懂他的表情,猜得出他的情緒。像是現在,她就看得出來,他似乎心情欠佳——
白嫩無瑕的小手,又在滿意眼前亂揮了。
「喂,回神回神!」龍無雙喚道。「你是怎麼了?怎麼瞧那個黑臉的,瞧得都呆了?」
「呃——」她羞斂長睫,不敢再看。「沒什麼,我、我只是覺得——他似乎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龍無雙轉過頭,朝那不遠處的高大身影看去。「有嗎?他的表情不總是這樣嗎?」
「不,不是的。」她羞羞的抬頭,臉上卻很認真,指著自個兒的眉。「他心情不好時,眉角會緊繃著。」
「他這張臉,我都看了好幾年了,不論怎麼看,就是覺得他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比石頭更硬更冷。」以長期「僱主」的身份,龍無雙說出這幾年來的觀察心得。
身為「使用者」的滿意,卻有著不同的意見。
「他當然有表情啊!」她很認真、很堅持的說道。
嬌脆的嗓音,飄進鐵索的耳裡。他沒有回頭,卻始終豎著耳朵,傾聽她們的談話,聽進妻子所說的每句話。
軟軟的聲音裡,混入了些許疑惑。
「咦,他好像——好像——好像比較高興了——」
「真的嗎?」
「看,他嘴角揚起了一些,看來也和緩些,不再那麼凶悍了。」
「這樣啊?」龍無雙乾笑兩聲,決定放棄。她的天賦是品嚐美食,可不是觀察那張石頭臉。
滿意卻仍在發表心得。
「他生氣的時候,眉頭會緊擰著,連全身也繃得很緊。」
「喔?」龍無雙挑眉,一臉莞爾的發問。「那麼,當他很開心的時候呢?」
「很開心的時候?他——」話說到一半,她猛地一頓,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粉臉脹得通紅,羞怯的低語。「我、我、我沒注意……」
「嗯?是嗎?為什麼?」龍無雙瞧她羞成那樣子,知道是問著了夫妻間的私密事,故意湊近幾寸,壞壞笑著逼問。「如意妹妹,為什麼他很開心時,你會沒注意?啊?」
因為——因為——因為那個時候,她往往也因為他而很「忙」,忙著在他身下嬌喘、低喊,或是懇求,根本無暇注意他的表情……
滿意羞得渾身發燙,小手在繡裙上絞啊絞,不敢再討論這件事,急忙轉移話題。
「呃——那個,無雙姑娘,你今日怎麼有空來酒坊?」
「唉啊,你不提我差點忘了!」龍無雙一拍前額,立刻把鐵索拋到腦後,神情熱切的問道:「如意妹妹,現下這酒坊蓋好了,老師傅也請來了,我是特地要來問你,何時能釀出第一批酒來?」
滿意微微一愣。
「無雙姑娘是說,今年嗎?」
「當然!不然要等到哪一年?自然是愈快愈好啊!」
「但是,今年怕是不可能了。」她滿臉歉意的說道。
聽到今年喝不著新酒,龍無雙大受打擊,俏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為什麼今年不行?」她不肯死心,急忙追問著。「不是有水有麴,連人也都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