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公子,瞧見她被拉開,焦急又不捨的開口。
「姑娘,請等等——」
因為這一喚而停下來的,不只是滿意。
高大的身軀乍然止步,鐵索倏地轉過頭來,目光凌厲如鷹,狠狠的瞪著他,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怒意,甚至還有些微的殺氣。
兩個武夫裝扮,原本守在一旁的男人,因為那銳似刀劍的目光,立刻警戒起來,瞬間閃身上前,充滿敵意的瞪著鐵索,手甚至已經按在刀柄上了。
那青年公子心頭發冷,默默搖頭,制止屬下動手。一來,他不願意惹上事端,免得暴露身份;二來,是他心裡明白,自己這兩名護衛,根本不是這個嚴酷男人的對手。
森寒如冰的目光,在三人臉上巡繞,怒意沒有淡去,只是被暫時壓抑。
半晌之後,那高大的身軀才又轉開,扔下緊張不已的三人,逕自拉著嬌小的妻子大步走開。兩人的身影,在花木扶疏的庭院中穿梭,很快就沒了蹤影。
確定沒了危險,護衛們僵硬的手,才從刀柄上移開。
青年公子仍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俊美的臉上,有著無限惋惜。「就是她嗎?那位原本要去和親的姑娘,就是她?」
「是的,啟稟王——」他警覺的一頓,硬生生改了口。「啟稟公子,屬下調查過,先前預定要去和親的,就是這位包姑娘沒錯!」左邊那個護衛說道,態度恭敬。
「屬下也調查過,因為前不久,包姑娘倉促成親,已經嫁為人婦,才會從和親人選上剔除。」
青年公子歎了一口氣,表情更惋惜了。
「啊,她成親了?」
「是的,根據客棧裡的人們所說,包姑娘所嫁的,就是剛剛那個黑衣男人。」
瞧見主子惋惜的表情,護衛滿臉憤慨,腦袋猛搖。「唉,這麼美的姑娘,嫻靜婉約,打著燈籠都找不著!怎會嫁給一個莽夫呢?不但是可惜,而且還糟蹋了!」
「是啊,說不定她根本是被迫的!」另一個也幫腔說著。
那位俊美公子,仍睜著溫柔的藍眸,看著滿意離去的方向,反覆回想著那秀麗的臉兒,嘴裡喃喃自語著。
「是啊,糟蹋了,真是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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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進房之前,滿意就察覺到,鐵索正在生氣。
進門之後,他就往桌邊一坐,雙肩硬如頑石,黑眸冷望著窗外的寒梅,卻不肯看她。更不像以往那樣,一進門就抱住她,俯身用熱燙的薄唇,吻得她魂銷骨酥,癱軟在他懷裡……
她站在門邊,輕輕把門關上,回身走進花廳,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開口。
「你怎麼了?」她小聲的問,烏黑的大眼裡,有著濃濃的困惑。
多日不見,她在釀酒的空檔,也曾偷偷幻想兩人重聚時,鐵索會做的事、會說的話。他是否也曾想念她?是否也期待在每個轉身、每次抬頭時看見她?是否也覺得,孤枕獨眠的夜晚格外難熬,心裡空蕩蕩的,就像是缺少了某個重要部分般難受?
她幻想過無數的可能,卻萬萬料想不到,他們之間的氣氛,會變得這麼僵冷。
高健的身軀,凜然未動,黑眸仍直視窗外,薄唇抿得死緊。他全身每一塊肌肉,都緊繃得像不碎的岩石。
「你在生氣嗎?」滿意用更小的聲音問,輕移蓮步走到桌邊,柔亮的眸子端詳著他的臉色。
沉默。
「你在生氣嗎?」她耐心的又問。
還是沉默。
她深吸一口氣,憑藉著這些日子來,用他在白晝時的體貼、深夜裡的親暱,所培養出的些許勇氣,伸出小手,捧住那張嚴峻的臉。
「鐵索,」她輕輕轉過他的臉,直視那雙黑眸,柔聲又問。「你是不是在生氣?」
黑眸裡的冰冷,是為了壓抑熊熊怒火。
「我沒有。」他咬牙切齒的否認,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擠出來。簡單的三個字,被他說得像是殺父仇人的名字。
他不是生氣。
他是想殺人!
護送龍無雙回來後,他從宮清揚那兒,知道滿意從酒坊回來。他匆匆走進內院,急著想見到她,將她擁入懷中,重溫那嬌軟的身子。
誰知道,他踏進庭院裡,卻赫然撞見,一個斯文男人,正扶握著她的手,跟她輕聲細語的說話。
怒火瞬間掌握他,理智蕩然無存,他氣惱得簡直想衝上前,把那個男人大卸八塊!
縱然他的理智明白,兩人的接觸,極可能只是偶然,他害羞的小妻子,絕不可能逾越禮教規範。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看她的癡迷眼神,他就怒火中燒,雙拳不由得握得死緊。
鐵索冷冰冰的否認,像是冰針似的,刺得她雙肩一縮,眸子裡的光亮也變得黯淡了。
小手才剛鬆開,嚴酷的臉龐又轉開了,彷彿不願意多瞧她一眼。
滿意揪著裙子,覺得好無助,縱然知道他口是心非,正在氣頭上,卻不明白,他是在氣些什麼,只隱約的感覺到,他的憤怒似乎跟她有關。
她能夠看得懂他的表情、猜得出他的情緒,卻不能猜出,他為什麼生氣。
強忍著委屈與難受的情緒,她垂下小腦袋,瞧見他黑衣的袖口,裂開一道長縫,像是被刀劍劃開,她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喉間,焦急的湊上前去察看。
所幸,刀刃只是劃破他的衣裳,沒傷到他分毫,黝黑的肌膚上,沒看見任何傷口。她鬆了一口氣,捧出針線盒,坐到桌邊。
「你袖子破了。」她輕聲說道,一邊從盒內取出針線。「脫下來讓我補一補,好嗎?」出嫁之前,她的針線功夫已練得不差,而她始終認為,替丈夫縫補衣裳,是妻子應盡的職責。
暖甜的嗓音,讓鐵索緊繃的下顎,稍微鬆了些。
半晌之後,他終於有了動作,俐落的褪下黑衣,擱在桌上。
她拿起那件黑衣,感覺到衣裳上,還有著他的溫度,小手不自覺揉進衣料裡,揪得緊緊的,心裡才稍微好過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