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祐從椅子中起身,籐田杏子也柔順地跟著起身,牽住他的手。
「小姐,既然你不願割愛,我們還是去別家參考好了。」齊天祐一邊說,一邊牽著籐田杏子往門口移動。
他要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慌掐緊衛雨棠的心,看著他即將推開玻璃門的背影,她的身子隱隱顫抖,時間彷彿又回到八年前,她看著他走進海關的那一天。
「天祐!」她脫口喊出他的名。
齊天祐推開玻璃門的動作一滯,緩慢地回頭,臉上的神情驚訝而疑惑。
她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為什麼她喊他的語氣,讓他有一種熟悉的觸動?
「你認識我?」他看著她細緻的五官,努力在腦中搜尋著關於她的記憶。
不過,他一無所獲。
「你、你不記得我了?」衛雨棠直到現在才從先前的麻木震驚中恢復,心痛如同火焰一般在胸口蔓延。
天啊!他真的是齊天祐……那為什麼他對待她竟然像陌生人一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齊天祐凝視她蒼白的臉龐,她苦澀的神情讓他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但他對她仍然沒有任何印象。
於是,他搖搖頭。
衛雨棠沒有分毫移動,只有眼睫非常細微地瞇了一下,可是眸中卻反應著全然不同的激動。
他到底是真的不記得她,還是想在未婚妻面前裝傻?
他真的可以狠心至此,完全抹殺他們曾經擁有的甜蜜?
她強忍下直衝腦門的暈眩,努力不在他們面前顯出任何異樣。
或許,他這樣做反而對大家都好。當他身邊已有一位那麼年輕可愛的未婚妻,又何必回頭翻多年前的舊帳?而她,終於也可以夢醒,再次尋找自己的春天。
齊天祐注意到她眼底的變化,短短兩、三秒的時間內,她明亮的眼眸迅速轉換不同的情緒,接著瞬間又全部歸於平靜。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她怪異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想問。
籐田杏子突然拉拉齊天祐的手臂,視線在齊天祐和衛雨棠之間游移。雖然她聽不懂中文,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讓她嗅出一絲絲的壓迫感。
「你們在說什麼?」齊天祐低頭看她時,她連忙問。
「沒什麼,我們馬上就走。」他拍拍她搭在他手臂上的小手,微笑地說道。
衛雨棠看到他和籐田杏子說話時的溫柔神態,整顆心痛得像是可以擰出血來。
如果他是在演戲,為什麼又要問她是誰?
她無法想像他在日本到底發生什麼事,她也無力探究,畢竟他現在擁有一個未婚妻的事實,就活生生地擺在她眼前。
他在演戲也好,真的不記得她也罷,她都不在乎了。原本專屬於她的溫柔,他現在已經給了另一個女人。
衛雨棠眼神渙散地搖搖頭,勉強扯扯嘴角說道:「我是誰不重要,反正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見。」
說完,她轉身走回她的小工作室,過於直挺的背脊顯得有點不自然。
齊天祐盯著她的背影,那種非常模糊的、一閃而逝的熟悉感再度閃過他的腦海。
他確定,她應該屬於他過去的一部分。可為何他完全想不起來關於那位小姐的任何事?他的記憶不是早就全部恢復了嗎?
最近出版的幾本財金雜誌都在報導他是籐田企業接班人的消息,所以一開始她喊住他時,他還以為她是認出他的身份,藉故裝熟絡以抓回他們這筆生意。
但是,她蒼白又苦澀的神情告訴他絕對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很想追上去問個清楚,不過籐田杏子已經拉著他往店外走。他看一眼身邊的籐田杏子,她似乎對於剛才被冷落不是非常高興。
他任由籐田杏子拉著走,再次回頭望一眼店內,已不見衛雨棠的身影。
沒想到陪杏子逛婚紗店,反而逛出這個小插曲,那位小姐引起他非常大的好奇心,他一定要找機會弄清楚那位小姐是何許人物。
如果今天沒有遇見她,他還以為自己因為那場大病而喪失的記憶已經全部回復。
是她的出現,讓他發現自己遺失的一塊記憶缺片。
第五章
晚上十點,婚紗大街上的店家紛紛拉下鐵門,結束一整天的喧鬧忙碌。
「衛小姐,你還不回家?」婚紗店的業務小姐背起皮包,走到衛雨棠的工作室門口問道。
「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再走。」衛雨棠異常沙啞的聲音從門板後頭傳來,似乎有氣無力。
業務小姐沒有多問,眼她道別之後,逕自走出店外。
工作室內,數張已完成或尚未完成的設計稿七零八落地散落四方,有的已被揉成一團,有的則被撕個粉碎。
衛雨棠背靠著牆,雙手環住曲起的膝蓋,坐在地板上,美麗的眸子黯淡無神。
她沒有哭,只是慘白著一張臉,眼睛乾澀地發疼。
曾經,她也想像過,當齊天祐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他們或許會像一對熟悉的陌生人,再也無法重拾當初的戀情。或許他們會相視一笑,然後有默契地揮別過去,各自保留心中的悵然。
然而直到今天,才證明了她並非如自己所想像的那麼理性、灑脫。她低估了自己藏在心中的愛戀,那些年復一年的期盼、斷斷續續的尋覓,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像被引燃的炸藥,一股腦地全都炸開來。
分隔八年,整整八年的空白,足以使最親近的人也變得陌生,可是她發現自己依然愛著他。
以往,她總是以各種藉口對自己解釋不再交男朋友的原因,此刻,她才終於願意對自己承認,她一直在等他。明知這麼做很傻氣,卻還是死心眼地抱持一線希望。
結果呢?她八年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他帶著未婚妻前來,指定要穿那件她為自己訂做的婚紗。
衛雨棠驀地衝出工作室,到玻璃櫥窗前把那件婚紗從模特兒身上脫下來,接著直奔修改室,拿起桌上擱著的剪刀便要絞下,但那一刀,卻遲遲無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