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緊張全寫在那張動人的小臉上。
雕花玻璃門從裡面打開,侍者彎下腰,讓一個高大一個纖細,亮眼程度不相上下,卻又意外相配的兩人進入裝潢奢華的餐廳。
宣智瑤步伐優雅,款款動人地從左側入座,侍者為她拉開椅子,她在身體幾乎碰到桌緣的距離站定,等到侍者將椅子推進來碰到她的腿彎時,才態度從容地緩緩落座,姿勢高雅,充分流露出深具教養的大家閨秀風範。
沒有錯過絲毫細微動作,齊諾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落落大方的舉止,疑惑像氣泡一樣地緩慢升上來。
專門在宴會出入的女扒手、對服務一竅不通的空服員、在眾名流群眾的高級餐廳表現得體的千金小姐,到底哪一個才是她真正的身份?
侍者為他們遞上菜單,在那些菜名艱澀、花樣繁多的法國餐點面前,她毫不含糊地以一連串標準的法文為自己點了前菜和湯,主食則是魚,中間搭配的水果和奶酪以及餐後的甜點和咖啡也點得十分考究。
當精於品酒的調酒師帶著酒單上前來詢問他們餐前、餐中以及餐後配甜點的酒想要什麼時,她則含笑地說出自己偏好比較淡的口味,語調溫柔地請調酒師針對她所選的餐點內容給予建議。
一連串的表現看不出任何矯飾或勉強,她得體而高雅的舉止,在這種餐廳裡顯得泰然自若。
「怎麼了?」遣走侍者,注意到他目光深沉地打量著自己,宣智瑤不安地問,柔細的手指心虛地放在空無一物的脖子上。
臨時在飯店一樓的精品店買了這套禮服,打扮好之後才發現脖子上空空蕩蕩,對著鏡子,她懊惱地想著自己顯然是挑錯禮服了。
像這種半胸剪裁的晚禮服,留白的部分是留給耀眼珠寶的,當初她只看中意它獨特的設計,卻沒有考慮到搭配的問題。
皺皺眉,她忘了自己已經離開宣家,再也沒有隨手一挑就有昂貴的首飾隨便她搭配,然而她已經習慣整體的美感,望著鏡中胸口那一大片空白,她怎麼看都覺得美中不足。
雖然有想到先去精品店買一條項鏈來充數,但是眼看著約定的時間逼近,她是邀請人,不好意思讓他等,只好硬著頭皮,像個化妝化到一半就被迫登台的主角一樣忐忑不安地出場。
不過,似乎還是被發現了,他一定看出自己準備不周吧?她惴惴不安地想著,盛裝打扮不論是對主人或是對被邀請者來說都是一種基本的禮貌。
「沒什麼。」齊諾注視著她,一臉沉思。
強烈的疑惑緊抓住他的心頭,讓他很不舒服。
這時侍者端來餐前酒,她立刻舉起冰凍的酒杯,湊到唇邊喝了一大口,心底的不安卻沒有因為入喉的冰冷而減少。
不過,膽子卻因為酒精的刺激而大了不少。
至少,她比較敢迎視那雙看不出在想什麼的黑眸了。
「我就住在這家飯店的頂樓。」隨便找了個話題,她率先開口,決定不讓他的沉默牽制自己。
「公司分配的?」他喝著紅酒,視線沒有離開她空白的頸項。
這家公司的福利這麼好,居然大方到讓旗下的空服員入住五星級飯店的頂級套房?
「才不是呢!我們公司分配在紐約的飯店是四星級的,床鋪根本不夠舒適柔軟,之前訓練的時候就住在那兒,連續三個月下來,我天天腰酸背痛,差點沒有辦法熬過訓練,還好只有三個月,要是必須長期住在那裡,我肯定會吃不消。」她略蹙眉,叨叨絮絮地說著,想起夜夜睡不好被失眠折磨,她就心有餘悸。
「所以訓練結束妳就一直住在這裡。」他替她下了結論。
她點點頭,沒有注意到齊諾的俊顏正逐漸變得森冷。
「是啊,我還是比較習慣五星級飯店。」她理所當然地說著,拿下餐巾,在前菜送來前將餐巾打開,往內折三分之一,讓三分之二平鋪在腿上,蓋住膝蓋以上的雙腿部分。
「在這家飯店住一晚要不少錢吧。」他放下酒杯,意有所指地問。
「好像是吧。」她聳聳肩,不怎麼在意地回答。
餐前菜送上來,她優雅地在擺滿銀器的餐具中拿起最外側的刀叉,仔細地分割食物,一小口一小口地送入口中。
諱莫如深的黑眸緊緊地盯著她,看著她水嫩的紅唇隨著咀嚼食物而蠕動,齊諾的眸光不自覺地變得深沉。
沒有聽到他的餐具碰撞聲,宣智瑤好奇地抬起眼,接觸到他的視線,她立刻像被火燙著般低下頭,不知所措地拿起膝蓋上的餐巾擦拭嘴角來掩飾心中的慌亂。
她從來沒有跟男人單獨吃過飯,而眼前的男人任何一個眼神或舉動都帶著震撼人的氣勢,使她在害羞之餘又格外不安。
「你……你怎麼不吃呢?是不是食物不合你胃口?」她低聲問,俏臉因為他灼人的目光而熱燙。
「不,跟食物無關。」他淡淡的回答,舉起侍者剛送上的紅酒,沉默地含了一大口。
「那……是你沒有胃口?」她放下刀叉,小心翼翼地問,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冷酷又嚴肅的男人。
漂亮的大眼睛瞄啊瞄,瞧見鄰桌的男女都是一臉愉悅地動著刀叉,間或伴隨著親暱的輕聲細語,氣氛浪漫又溫馨,反觀他們,嚴肅得就好像正在進行某種談判一樣。
原本能夠邀請到他一起吃飯的雀躍心情,被他此刻的酷樣給澆熄了,連嘴裡新鮮脆嫩的生菜也變得索然無味。
他看起來像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是注視她的目光卻又有某種難以解釋的深濃情緒,這種情緒往往令她悸動不已,臉紅心跳。
「不。」齊諾簡潔的回應,為了證明他並非對食物索然無味,他象徵性地舉起刀叉送了一片蔬菜進入口中,隨即又把刀叉放回盤中,擺了個八字型。
見他開始動手,宣智瑤頓時鬆了一口氣,說實在的,要是他再不動手,她會以為他不喜歡或者根本就厭惡法國菜,那她的一番盛情可就白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