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在這個地方要停頓一下,然後轉身……」
多瑪一個腳步不穩,在轉身時左腳踩上右腳,整個人往後一跌坐——「啊!」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跌個四腳朝天之際,一雙手卻牢牢地扶住了她的腰身,低沈的警語也跟著響起。「小心。」
仰起頭,冷不防地,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皺著眉頭的俊臉,不曾在如此近的距離內與男人四目相對的多瑪,立刻紅了臉頰。
「多瑪,不要緊吧?有沒有傷到哪裡!」珠櫻也趕到她身旁問。
「沒有,多謝阿金公子的幫助。」她囁嚅地說,羞澀地低下頭去。
阿金只是淡淡地拋下一句「別太勉強了。」便放開她,住房間角落的茶几走去。幾天來都是這樣,他袖手旁觀地看著多瑪與珠櫻的練習,既無意主動幫忙,也沒有任何想干涉她們的跡象。
易而言之,他是想徹底實踐「此事與我無關」的第三者立場。
「都是我不好,太勉強你了,我們從早上練到現在,還沒有讓你休息呢!剛好,你就趁現在休息一下,我去幫你弄一條冷毛巾來敷敷腿,可以讓你的腳不那麼酸痛。」經過這番提醒,珠櫻注意到自己的粗心大意,連忙說道。
「不好意思,我太不中用了,才練這麼一會兒,就……」
「說什麼傻話,你已經很厲害了。平常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族千金生活,能夠有毅力努力到這種程度,連我都要自歎弗如呢!」珠櫻拍拍她的肩膀,轉頭對阿金說:「阿金,多瑪就先拜託你一下了,我去去就回。」
少了珠櫻當和事佬,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種難以形容的死寂中,阿金只是默默地翻看著手中的書冊,而多瑪有過前車之鑒,不敢隨便找他攀談,否則萬一又說錯了什麼,她可能會懊悔上三天三夜。
但是一直坐在地上也不是辦法,多瑪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腳,想要從地上移到椅子上去,可是一陣劇烈的抽痛由胚骨傳來,令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難道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她該不會是扭傷了腳吧!
只剩下最後的幾天可以練習了,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弄傷腳,多瑪咬著唇,強忍住眼眶裡泛出的淚水,莫非這是天意,老天爺在告訴她這計劃根本是錯誤的、行不通的,還是早點死心吧?
「怎麼了?」
阿金放下書冊,抬起頭,看著坐在地上、雙肩突然抖頭起來的女子,不由得出聲問道。越是認定自己不該去在意,下意識裡就越會去注意奧屯多瑪的行動,即使故意拿著書分散注意力,還是聽到那細微的抽氣聲。
「沒、沒事。」
明明都語帶哽咽了,還睜眼說什麼瞎話?阿金忍下心頭的歎息,再次來到她身邊,低頭一瞧,果然見她的大眼泛著濕意,隨時都可能放聲大哭起來。
「是你的腿在痛嗎?」他伸出手。「是哪一腳?」
她眨眨沾濕的睫毛,惹人心憐的眼睛膽怯地看了看他的臉色後,才小聲地說:
「……右……右腳踝……」
「我看看。」他掀起她的裙擺,瞧見了雪白如玉瓷的小腿,君子的避開眼,專注於她有些發紅的腿筋上,輕輕一壓。「如何?會痛嗎?」
「啊……」
「沒有錯,扭到了。」他簡單地下了判斷。「練習是不可能了,得好好休息個兩、三天。」
「咦?這……」
「外行人想在短時間內學會唱戲是不可能的,太難了。像你這樣密集地練習,當然會出差池。還好只是扭了腳,要是真傷到筋骨,說不定連走路都成問題呢!」阿金存心說得冷酷,無非是想讓她打退堂鼓。
過去不是沒有這種例子,像寶坊、銀雪,她們都是好人家出身的女孩,半路出家,想籍著唱戲開拓新的人生。阿金很贊同她們這種冒險的精神,所以願意助她們一臂之力,可是她們有一樣特質是奧屯多瑪所沒有的。
她們的性情夠堅毅,寶坊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就別提了。拿銀雪來說,她有著一個人流浪也要堅持走到底的硬裡子個性,絕對不會中途作罷,或是畏怯他人的目光。
就這一點來說,奧屯多瑪是過不了關的,光是說句話都深恐觸怒他人,這種膽小如鼠般的怯懦個性,絕對適應不了走唱戲班子艱辛的生活。
聽到他所說的話,臉色轉變得蒼白的奧屯多瑪,咬了咬唇,默默地低下頭。
「反正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功,趁早放棄也是好的。」阿金鐵了心,做出最後一擊。「現在就告訴珠櫻,說你要放棄吧!」
絕非他無情,實在是……與其事後感歎自己不該白白浪費時間,不如事前就先告訴她結果,這樣省事多了。
可是,奧屯多瑪竟做出了令阿金意想不到的舉動,她一手撐著地,不藉助他的力量,企圖一個人從地上站起來。她額上冒出了斗大的冷汗,可以想見扭傷的腳踝一定很痛,她卻無視於這些痛楚,硬是要站起來。
「笨蛋,別——」見她站得顫巍巍的,阿金急忙伸手要去扶持。
「沒關係,我可以的!」她拒絕了阿金的好意,猛烈地搖頭說。「我不要緊,還可以繼續練習,請不用管我了。」
不用他管?明明就一副快要跌倒的樣子,他豈有不管的道理?
「我真的不要緊!」看阿金還要反駁,她含著淚水說。「我非登台唱戲不可,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膽怯的小老鼠不知何時消失了,站在這兒的是遭受挫折仍不願退縮的堅毅女子。阿金不認為自己看錯她膽小的本性,可是——
「你有什麼理由非這麼做不可呢?你和珠櫻不一樣,不膛這趟渾水也沒有關係。說什麼想要尋求冒險的機會,不過是不甘於平淡生活的一種小小反抗而已。與其做這種事,不如回家去和你爹爹好好溝通,別玩這種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