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衣衣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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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他有瞬間的忡怔。

  他獨居多年,向來懂得自己打理自己,日常生活如同製衣過程,幾乎都是親自動手,洗衫、做飯、打掃,無一不會。記不起最後一次讓人照料是何時了,不禁有些異樣感觸。

  望著門外那架在火爐上的陶盅,旁邊四散著木材卻沒有蒲扇。她……跪在地上朝爐口風處吹火嗎?

  從她手裡接過碗,熱燙地幾近讓他全身溫暖。

  「有難同當,有苦同擔!」她沒注意他的停頓,只怕他不願喝,將自己的碗敲上他的,很快地昂首飲下,但卻太燙舌了,她只含了一口在嘴裡,臉孔在瞬間變得皺擠扭曲。

  司徒青衣見狀一嚇,忙問:

  「你沒事吧?」怎麼喝那麼急呢?

  「我……沒事。」才怪!好不容易把藥汁吞嚥落肚,她拚命地低頭呸道:「好苦好苦,好燙!啊!我的嘴巴!」兩泡淚堆在眼角,她好辛苦才眨回去。想想下對,又緊急糾正道:「哇,青衣啊,其實、其實一點都不苦啦,你相信我,我剛剛說的是燙,好燙好燙好燙……嗯。」苦味不給面子地在喉間散開。

  他看著她因扯謊而大大發汗的臉龐,好半晌,才忽然輕聲笑了出來,連自己都有些訝異的,但他沒打算收回。

  「紀淵……我真是服了你。」甘拜下風。

  「你居然笑……你居然笑了呀!」她傻住,覺得輕飄飄地快要飛上天。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她笑過了。

  自從在山裡迷路,被爆竹燒傷,吃草根生病十天……好久好久了,久到她幾乎都要忘記他笑起來原是這般醉人的模樣。

  她用力又貪心地收藏他溫潤的笑意。下回再看到,又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了。

  有這麼好值得吃驚嗎?他不解地望著她愣愣的神情。

  「我笑起來……很怪?」他忍不住問。

  她使勁搖頭:「很好看啊!青衣,你是我見過笑容最好看的人。」

  沒料是這種回答,他一頓,面頰微熱。

  「你說什麼呢。」

  「哈哈!你害羞啊!你以前真的很可愛喔,又天真又無邪,雖然有些笨笨的,但就是這樣才惹人愛。而且,臉小小的,身體也小小的,眼兒卻又圓又大,每回盯著我瞧,我都好想抱著疼疼你喔!」

  欸,她那時不曉得手足多指稱兄弟,當真是想要姐妹的,沒想到卻還是拜了個男的。

  她這輩子一定是被詛咒只能有兄弟……

  「你就別再提我以前的事了。」最好,連回想都不要。

  她愉悅地眨睫,而後,有些尷尬地道:「你對我笑了,真好。其實……我以為你已經討厭我了呢。」

  「咦?」他不禁望她一眼。

  「因為我很麻煩吧,對不對?你比較喜歡靜,可我老吵人,我想你一定常常覺得我煩死了。」這種自知之明,她有的,只是要她改,她真的不會。「可是啊,我希望你能看到的,是一個真實的我,而不是一個裝扮過的我。你可以對真實的我皺眉,那我會努力想法子拉開你的眉毛,但你如果對虛偽的我微笑,我卻絕對不會高興起來的。」因為他們是結拜嘛!肝膽都得相照的啊。

  他微訝,不曉得她想的那麼多。有時候,他的確是覺得她有些麻煩,但他並沒有討厭她啊。她為人正直爽朗,這些長處,他認識久了自然有所體會……

  「我不會討厭你的。」他溫聲道。或許他會被她惹惱,但那也只是一時,並無損兩人之間長久以來所累積的情誼。

  雖然說不上來什麼理由,但他卻能夠確定。

  紀淵一雙有神的眼眸凝望著他,咧開嘴,她笑得好愉快。

  「嗯!」拿起已經有些涼的藥碗,她高舉一呼:「太好了,咱們以藥代酒,要干碗喔!」

  「……咦?」他為難地瞅著手裡烏漆抹黑的藥汁。

  真的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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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傷勢並無太重,休養約莫半個月之後,已經幾乎痊癒。

  在他可以自行下床之後,紀淵也遵守諾言,沒有要無賴待著了。不過就是走之前,硬是把那片看起來會很怪的門板給裝到後頭去,害得他現在出門都會被街坊鄰居給多看兩眼。

  不過……那就隨她吧。

  鋪子後頭的小方院,形成弔詭的景致,他瞧見的時候,真的是……有些想笑。

  司徒青衣拿出器具,在石碗裡將沾有露水的紅花檮拈成漿,準備製作可以長久存放的紅色染料。將檮好的漿液加清水浸漬,用布袋絞去黃汁,之後,再用已發酸的酸粟或淘米水等酸汁沖洗,接著,就是用青蒿蓋上一夜,等明兒早捏成薄餅狀,再陰乾處理,即可製成久存的「紅花餅」。

  要使用時,只需用烏梅水煎出,再用鹼水或稻草灰澄清幾次,便可進行染色了。

  作業並非太難,只是單獨一人總是比較慢,加上自己希望能盡善,待得鋪好青蒿之時,天色也暗了。

  輕拭手裡污漬,正打算將東西收拾乾淨,有人上門來了。

  「青衣,你還在幹什麼啊?」紀淵一踏進門,劈頭就嚷道。

  「我……」在做平常做的事啊。

  他沒說完就被她打斷。

  「哇哇,你還在工作啊?別做了啦!快點快點,再不快點要來不及了。」她邊說邊跳腳,頻頻往門外瞧去。

  「咦?」他困惑應聲。什麼來不及?

  「你別磨蹭了,來來來。」她繞到他身旁,把他那些什麼木杵石碗全都從他手俚拿下,隨意擺放在桌上。「快點!快點嘛!」她拉著他出門。

  「什麼事?」他不明白地問道。

  「你還問我?」紀淵擠眉弄眼的。「你記不記得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他反應不過來,只能跟著她走。

  走出小巷弄,赫見城中最大的一條開道大街,處處掛著大紅色的顯眼燈籠,兩旁買賣攤子綿延到長街的另一頭,人潮成群移動聚集,喧嘩熱烈,端得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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