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偶爾會忍不住好奇,別人的丈夫在被告知妻子懷孕時會是怎樣的反應?但她無所謂,她愛他,這就夠了。
她用雙手纏著他的頸項,盡可能地緊貼在他懷裡,在他耳畔深情低語。
「這是一個來自於母親的直覺,她告訴我呀……」她稚氣地笑著,像個孩子。「媽咪!我會是個全世界最漂亮、最漂亮的小女孩,一個像我爹地一樣好看的小女孩。」
他終於有了點表情,他皺眉。
「女孩子不都應該是像媽媽的嗎?」
「我不要!」她非常堅持。「兒子已經像我了,這一個,一定一定一定要像你!」
無關乎公平,只是因為她那麼的愛他,所以寧可觸目所及,都有他的影子。
就連兒子長得像她,她都曾因此而覺得懊惱了。
不是她不愛自己的孩子,但如果兒子能像他,那才更是她所鍾愛的寶貝呀。
「我好愛你,也覺得自己很幸福……」
她伏在他懷裡!發出了心滿意足的喟歎。
「很愛很愛的,愛到我有時候會有些擔心,我聽人說,太過幸福美滿是會遭天妒的……」
他如往昔般沉默響應,只是沒在她睡了後,一如以往般到書房去處理公事。
這是個好的開始!
她在隔日晨起時發現他還睡在身邊,開心得掉了眼淚。
一個新的孩子的到來,會讓一切都變得更好。
而他,也許也將學會說一聲--「我愛妳」了。
但她錯了,當她知道了他透過電話,冰冷無情地作下的決定時,她就知道了。
她錯了,錯得離譜。
他不願意和對方妥協,即使對方手裡挾有他的妻子。
「該死!伊龍!」對方不甘心地恨吼,「我就不相信你當真無心到一點也不在意你妻子的命,放過我,一命換一命!」
不!錯了!
她在心底哭號,是一命換兩命,在她肚裡還有條小小生命。
救我!龍!就這麼一回,不為我,而是為了我們的女兒,我們未出世的女兒!
不!
這是他在沉默了良久後,所給的唯一一個字。
其實,從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死了的,真的,被他那個無情的「不」字給殺死了。
所以對於之後的所有發展,包括激烈的爭執與斡旋,包括對方一怒之下的誤燃引線,包括那一聲聲不間斷的轟隆爆炸,她都不知道了。
海天一線,火光蔽天。
海浪捲沒,吞噬一切。
天氣驟變,海面上刮起大風、下起大雨,但都阻止不了威力強大的火藥爆炸。
有人過來護著她,千鈞一髮之際,她被扔進了海裡避過了爆炸,但那為了救她卻被炮火轟燃著的肉體,瞬間被炸成了碎片,血肉橫飛,有一些些的碎片,甚至還黏在她身上一塊落進了海水裡。
她沉入海中,身子沒被炸碎,心卻早已碎,船板碎片四處飄蕩,似無主孤魂。
為什麼要救她呢?
她不懂,她很想死呀!
海天之間,她繼續往下沉,等待著死亡,連同著肚裡的那條無辜的小小生命。
第一章
倫敦
倫敦是一個非常適合用雙腳來感受的城市,幾個著名觀光景點都很接近,歷史、文化、美食及藝術,觸目皆是驚喜。
由國家畫廊開始,經過聖馬丁教堂走上了Strand Street,沿著街道向下走,右前方會出現「查令十字」火車站,若順著人行道往下走,左手邊會先看到一家Edelphi Theatre的戲院。
戲院裡目前上演的是暴力美學代表作「芝加哥」,過了戲院後,著名的五星級飯店Savoy就隱身於巷子內,這家飯店曾是小約翰史特勞斯演奏圓舞曲的舞台,若繼續順著Strand Street的右邊人行道往下行,「蘇陌塞屋」就在右手邊,這棟建築物目前是政府辦公之用,裡面有藝廊,定期會展出一些作品。
此地藝術風盛,不單在蘇陌塞屋裡,就連附近的一處小巧公園裡,亦可嗅著藝術氣息。
像她,就常在不需要工作的假日裡,背著畫架及畫筆來這裡寫生。
她向來偏愛靜物寫生及風景描繪,人物素描不在興趣範圍內,卻因為那幅無意中勾勒出,但始終沒完成的側影速寫,讓她在公園裡引起了注意,許多來公園裡運動、遛狗的老人家,甚或是觀光客,都過來打量,有的還願付費,想請她幫忙畫幅自己的肖像。
「我不畫人物素描的。」
她一再向人解釋,解釋到後來幾乎都要火大了,她會來這邊畫畫,不過是想圖個安靜哪!
「不畫?」被回絕的人總會不死心地指著她擱在一旁的人像圖,「那這又是什麼?」
這是什麼?
她被問得愕然。
這問題問得真好,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天她原是想畫湖畔的弱柳以及幾隻雀鳥的,卻不知何以,落筆沙沙,一個冰冷酷男的側影速寫,就這麼自有主意地從她筆下生出,圖未完成,男人影像四周泛生著濃濃霧氣,她看不清楚全貌,卻看得出他的氣質冰冷,且狀似無心。
發現了自己無意識的畫作後,她被嚇到了。
因為這男人,偶爾也會出現在她的夢裡。
她該認得他嗎?該記得他嗎?但絞盡了腦汁,她腦袋裡還是只有一片空白,不單如此,還引發了強烈的頭疼,那足以摧毀人類意志力的頭疼。
她強迫自己停下,如果忘記他能讓她不再頭疼,那麼,她心甘情願。
創作心情遭遊人打斷,她收拾畫具準備離去,雖然不悅,卻沒忘了那毀掉她美好心情的罪魁禍首--那幅側影速寫。
其實她早該扔了它的,因為它老害她頭疼,但她始終辦不到,不但辦不到,還喜歡拎著它,借口說是畫沒完成,所以得帶著隨時補上幾筆,夜裡上床,她也常會傻傻盯著它才能入睡,畫中男人眼神如冰,但她卻莫名其妙地感覺到安心。
她不懂,也沒打算去弄懂,內心深處她似乎知悉,去探究,只會挖到一個已經結了痂的傷口,基於人類自我防禦的本能,所以她不想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