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回京。」
「王爺要棄她於不顧?」若是他們帶來的人馬一撤,只怕……
「我要的,就只有這玩意。」面色蒼白不已的臨淵,一手緊按著藏於胸口前的石片,對於不惜一切助他的波臣,則是完全拋諸腦後。
為他的絕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的松濤,雖是對遭他利用完後就被拋棄的波臣感到同情,但終究不能反抗於他。
「是。」
同一時刻,與觀瀾奮戰不休,即使已到了觀瀾所派之兵全面包圍岸上的地步,仍舊不肯棄降的波臣,還是依恃著身後有著臨淵的助陣,而絲毫不肯放棄獲勝的機會。但,就在底下的人手通知波臣,臨淵的人馬已隨臨淵撤離海岸時,波臣錯愕地放下了手中的三叉戟。
「臨淵……離開了?」
「島主?」還等著他指示的副官,神情緊張地看著她頓失依靠的模樣。
他怎能就這樣丟下她?
錯愕與憤怒,在心慌過後出現在她的面容上,她握緊了手中的長戟,扭頭看向中上的方向,遠遠的,在樹林的那一頭,她瞧見了那具有著紫色車頂的馬車,在一大片旗幟與兵員的保護下,正快速地遠離戰場。
那張曾與她日夜相伴的面孔,那具曾徹底得到她的身軀,那個讓她再一次相信了神子美麗神話,就算明知將會有人阻止,也決心恢復神子光榮的男人,竟在得到了他所要找的東西後,就將她給踢至一旁?他與不負責任的海皇有何不同?從頭至尾,他們都一樣的自私,也都一樣的沒將他們於民的心願給放在心上過。
手中的長戟用力往旁一插刺,一戟刺死正與敵軍交戰的臨淵手下後,波臣瞇細了冷眼,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再一戟剷除了另一個來不及逃躲的人子。
「無所謂。」她冷冷地看著身後的副官,「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就算沒有這些人子的協助,就算是海道全無神人,她也要讓長久以來被困在迷海上,下場與罪神並無不同的子民們,獲得踏上岸邊、前進中土的機會,她絕不再讓她的子民們被迫居於這片藍色的海洋中。
「島主,都靈島島主來了!」
前方一片吵嚷中,再次率軍突破防線的觀瀾,已帶著大批人馬來到林中,波臣無所畏懼地提起長戟,在人人都想閃避觀瀾之時,堂堂正正地面對這名立場與她截然相反的昔日同僚。
四處流竄的劍氣,快速地掃向林問的樹叢,高大的巨木一一倒下,壓傷了底下兵員無數,手握定風劍的觀瀾,在波臣揚戟朝空中一劃,製造出席捲的風勢時,她也順勢將劍氣一掃,與之兩兩碰撞,及時攔下了狂風,幫助手底下的軍員退離波臣的面前。
眼看著以往最是苦心勸她的觀瀾,此刻眼中全無轉圜的餘地,波臣不禁要以為,觀瀾也和她一樣,將彼此的信念全賭在這一戰上頭。
「這回,妳連勸也不勸了?」
「多說無益,反正妳一字也不會聽進去。」只想速速解決自家內戰的觀瀾一劍指向她,「奉海皇之命,今日我特來解除妳島主之職!」
她冷冷低哼,「他無權自我身上奪走任何東西。」既是從沒給過她什麼,她當然也不欠那個海皇什麼。
「那我也只有一種作法。」不願意再拖下去,進一步拖掉全海道所有民心的觀瀾,將劍身一揚,下令海道最是善戰、總是用來防禦帝國的兵團們撲向波臣的最後一個據點。
波臣隨即將戰袍一掀,粉色的粉末即伴隨著狂風捲向觀瀾,早就著過一次道,不再上當的觀瀾,命所有人都與她一樣緊屏住了氣息,以免吸進琉璃島特產的迷香。
巨木橫躺的綠林間,海道正規軍與叛軍的身影交織成一片混亂,劍光與戟影不斷地在林間閃爍。
將波臣逼離了難以施展身手的樹林裡後,海風再次拂上觀瀾的臉龐,她定定地看著已退至海崖至高點的波臣,仍是不顧念往日情分,一戟一戟地將正規軍自崖上刺中踢下,眼中全無回頭的余念,觀瀾霎時大步上前,命退眾人之後,飛身上前一劍重重地朝她劈下,直砍下三叉戟的戟頭,再旋身一腳踢斷戟身。
波臣很快即抽出短刀揚刀再戰,與她來來回回交手許久,卻遲遲分不出勝負,這讓觀瀾的耐心漸失,這時,一道自海面遠處而來的強風襲向崖頂,觀瀾趕忙將長劍插在地上穩住身子,但失了長戟後的波臣,則在狂風中無法站穩,未趴至地面緊緊捉住草木或岩石之前,過猛的風勢便將她給掃下崖面。
以一掌緊攀住崖邊石塊的波臣,身子高懸在海崖上搖搖晃晃,見狀大驚的觀瀾連忙跪至海崖旁往下一探,再次如常的海風中,因施力而面容漲紅的波臣,瞬也不瞬地瞧著在她上頭的觀瀾,但她卻沒有開口求援,而在上頭的觀瀾曾激動地想伸手抓住她,可當她看向那雙似不肯放棄的眼眸,再想起了自從波臣出任琉璃島島主之後,她是如何劫掠人子,觀瀾就無法命自己伸手將她拉起。
在這生死角力的片刻,無論是對狠下心的觀瀾,還是不願低頭的波臣來說,時間都變得緩慢得不可思議。
當力竭的波臣最終不得不鬆開指尖時,觀瀾依舊沒有伸出手將她拉上崖面,撇過頭去的她,並沒有看見,波臣自高處落下的身影,消失在下頭佈滿礁石的海濤裡。
「波臣呢?」
率艦登岸後,就一直在後頭支持的滄海,在把林間的叛軍都俘虜後,一臉心急地登上海崖,但在這上頭,他並沒有見到波臣,只見著了兩臂上有著處處被長戟掃過後的傷痕的觀瀾。
跪坐在崖邊的她,面對著遠處湛藍的海面,頭也不回地說著。
「滄海,我們必須解散神宮,並徹底解除長老之職。」
飛簾、海皇、漣漪的相繼離開,為的,不僅是他們的一己之私,在他們背後強迫著他們不得不離開的,其實都是人,都是那些像波臣一般,都還活在過往裡的人們。若要不再逼走任何人,唯一的作法,就是將海道早已老去的部分全都捨棄,如此,才能在中土帝國的脅迫下,重新為海道找到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