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
「談惜織公主、談我們以後、談皇后皇太后。」好啊,既然他在乎的只有惜織,那麼她就用惜織把他逼在自己身邊。
她的話題成功地留住他,龍幀重回桌邊,他等著她來「談」。
「皇后、皇太后並不喜歡惜織公主,她們主觀認定昀妃是宮廷裡的羞辱,她們要我積極尋到惜織公主的錯處,好順理成章趕她出宮。」
龍幀沉默,他清楚,對於他和惜織的事,只有父皇支持。
「進宮多日,殿下該知道宮中情勢複雜,為坐穩皇太子寶座,殿下必須更用心國事,至於惜織公主,臣妾承諾,會盡全心為殿下保住她。但前提是,請配合臣妾演戲吧,你越表現得對惜織公主不在意,對我們的婚姻滿意,她才會越安全啊!」
「妳為什麼願意這麼做?她走豈不是對妳更好?」他反問。
「臣妾是讓女德婦經養大的,臣妾懂事認分,一場大婚讓臣妾成了殿下的人,臣妾的心只能向著您,向著您喜歡的人事啊!」
她說服他了,龍幀再無異議,她為他解開盤扣,他不動手阻止,她端來交杯酒,他一口喝下,他決定了配合。
雙雙併躺在床上,燭火滅熄,窗外偷看的人兒滿意散去,窗內龍幀臉朝外默默想著惜織的委屈,對於新婚夜,他不感興趣。
而湘屏,郎君在身畔卻無半分憐惜,看住他的背影,她狠狠咬住唇,在心中暗地發誓--總有一天,她要惜織死無葬生地,她要殿下的眼裡只有自己。
惜織遵守承諾,坐在玉琴前,一曲龍祥鳳鳴奏不出喜悅激昂,淡淡淒情融入錚錚琴音。
音樂傳入新房,龍幀拳頭握緊。春宵花月夜,傷的是三個男女的心,月娘隱進雲端不忍看,世間情事惹出多少是非因果,十幾年前的悲情再度上演宮廷,未來,性格決定了他們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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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一回,曲子重複又重複,直到月亮偏西、星子漸移。
咚,琴弦斷裂,彈上她的指尖,血痕劃過,痛。惜織含住食指,連痛一併含入。
斷了,終是斷了,弦斷情……絕?
想好要放棄的,不可再三心二意,起身,她帶起自己的包袱,回眸,環顧週遭,幾個月的生活起居,她在這裡住出家的感覺。
那張椅子是他常坐的地方,他老愛拉她坐在自己膝間,不管人家是不是會羞怯;那個花瓶呵,常供著一翦新梅,因他戀上梅花香味:還有櫃上的小籃子,裡面的針針線線,為他縫起一件件新衣,為她還諸若干恩情。
家……別了……
推門,門外,小櫃子守著,夜深,他歪著頭睡熟。
龍幀猜到她要出走?這些天他總派人守在外頭,然她怎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說是照舊,口裡輕鬆,行動難守,不過是一夜新婚洞房夜,她已心痛難當,往後呢?無數個夜,她得用多少心傷換得?
她做不到不愛他,做不到不妒忌湘屏,更做不到無視他的婚姻,她承認自己錯了,且錯得離譜。「照舊」這事兒,是她無能為力的承受。
合上門,繞過迴廊,走到新房前,燈滅燭殘,她想像著龍幀和湘屏的恩愛,沉重的心重了步伐。
「祝福你。」悄悄地,她對窗戶說話。
娘常說有來生,也許,也許在來生,上蒼願意給他們一個單純身份,讓他們之間不再糾葛,讓他們有權說愛、有權論姻緣。
歎氣,寸斷柔腸……
苦笑,步出龍幀寢宮,她往門外走,園裡的一樹一影,都有他們的足跡,他帶著她飛上屋頂,一次又一次看星星,她說他是眾星拱起的明月,他笑而不答,他不是溫柔男性,卻體貼了她的心。
放輕腳步,她不願驚醒任何人,循著熟悉路徑,一心朝外。
「公主?」
身後,是楊公公的聲音,她被發現了?
惜織低眉,假意沒聽見,加快腳步執意往前,再幾步就出了龍嘯宮,只要能躲進冷宮,那裡夠大,可以讓她藏身好一陣子,再伺機逃出宮廷。
楊公公驚覺不對,忙高聲喚:「快來人,攔住公主。」
她跑得更快了,撫住胸口,使盡全力,她衝到大門前,拉開門,門外……一排士兵列隊。
雙肩垂,她輸了。
「楊公公,放我走吧!」她懇求。
「公主,妳這不是為難奴才,殿下他……唉,妳還是隨我去見殿下吧!」
「他知道了?」楊公公的話讓她心驚。
「小櫃子一發現公主不在,便急急上報。」
「你們怎麼可以上報……今天是他的……唉……」語不成句,她急得跳腳,完了,她怎生面對他的怒氣?
「走吧,公主。」他躬身,讓惜織走在前面。
他會生氣吧?他會抓起她的肩膀吼叫一通?他會怪她在他的新婚夜裡搞事情,鬧得人人不安寧?想像他的憤懣表情,心涼了幾截。
天,她不想面對這些。
這一路,她走得特慢,但再摩蹭,路總會走到盡頭。
有人向龍幀飛報,公主已找到,他們行至龍幀寢宮前時,龍幀穿著單衣和裹住披風的湘屏並肩。
看見他,惜織急忙出口解釋:「龍幀,我很抱歉打擾你,我只是認為……」
冷冷地,他沒說話也不聽她的「認為」,哼一聲,他回身托住湘屏公主的腰,兩人一起進屋。
他又要說她欲擒故縱了吧?他又想她在引起注意了吧?她的偏私狹隘、她的矯情造作,他要認定她的所作所為的全是太子妃的地位吧?
他的冷漠比暴怒更教人難過,僵在原處,她解不清心中百般滋味。
不過一眼,她看見湘屏公主的美艷,看見他對她的體貼,看見他的心……改變……
「公主,我們回去。」軟軟的,是錦繡的聲音。
回去?回不去了……新房裡,燭火重新燃起,兩道人影相依,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了,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