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鍾睿豪定眼看他,「那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告訴我們,為什麼你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消失兩天?」睿豪靜眼看他。
「這……」似被踩中痛處,俊美容顏霎間僵凝。
見他臉色驟變,鍾睿豪知道自己抓對了方向。
同時也看出他異狀的蕭伯納,坐回沙發,正視他的眼,問出心中疑慮。
「還有,為什麼這一兩年來,你對我們的老婆跟孩子,會產生這麼大的興趣?」
「跟女人、孩子有關係,是不是?」蕭伯納猜測。
「這……」無法否認、無法搖頭,當秘密的一角被揭開,再也無法在兩人面前隱藏真正心情的慕旨禮,雙肩垮下,頹然一笑。
「我以為你們不會注意……沒想到……」
乍見他全然不同以往輕鬆自在的無力與沮喪,睿豪與伯納眼底淨是一片詫異。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我們,只要是能力所及,我們都很樂意幫你。」不想表現的太過,鍾睿豪維持情緒的平穩。
「幫我?」微搖頭,端起早已涼了的黑咖啡,他仰喉一飲而盡,任由冷掉的苦澀咖啡在他嘴裡、喉嚨裡化開,滲入他寂寞的心裡。
「她是不是走了?所以你才經常消失,四處找她?」
「走了?意思是離開?」不習慣這樣頹喪、落寞、鬱鬱寡歡的慕旨禮,鍾睿豪當下決意為至交好友找出這名教他牽繫於心的女子。
「她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身高、體重多少?你把她的數據都告訴我們,我們一起幫你……」
「你們幫不了我的,這一切是我自作自受。」他搖頭。
「幫不了你?這怎麼可能,憑我們三人的力量,就算要把台灣整個翻過來,都不是問題,何況只是找個女人而已。」
對找人這事,鍾睿豪深具信心,但伯納神情凝重。台灣雖然不大,但是當年他花了足足五年時間,才幸運找到樂樂母子。
「找?不,不必找她了。」他再搖頭。
「為什麼?」
「早在前年四月,我就已經找到她了。」
「找到了?那她現在人呢?」人都已經找到了,那還有什麼問題?
「高雄。」
「高雄?所以你才會每隔一陣子就消失兩天?」伯納問,「為什麼不乾脆把她帶回台北?」
「她不願意。」
「為什麼?」
「為什麼?」面對兩位好友的關心詢問,他笑得好無奈,「因為她無法原諒我當年的錯誤。」
「談談好嗎?」他們想瞭解他所愛的女子,想為他挽回他的愛情。
「談?現在還能談什麼?」點燃一根煙,他站起身子。
走至落地窗前,抽著煙,他眸光憂鬱,仰望窗外那一片晴朗無雲的湛藍天空。
談,有用嗎?能談的,他早已和她談過,但……她還是拒絕他。
「旨禮?」看著佇立於一室燦耀光芒中,卻教人倍感孤寂的背影,鍾睿豪出聲喚回他的注意,也實時拉回他差點就要落入萬丈深淵的心緒。
回過神,微甩頭,他再抽一口煙。
「談,可以讓她回到我身邊嗎?」吐出一圈圈白霧,他淡聲問。
「……」
「談,可以教她……再愛我一次嗎?」
「也許。」伯納給他希望。
「也許?」聞言,慕旨禮一愣。也許可以?但,也許不能?
雖然不是肯定的答案,不過至少是個機會,至少以後在他們面前,他無須再掩飾自己愛她的心。
抽著煙,吐出一道煙圈,透過濛濛白霧,他寂寞而迷離的眸光,似穿越了空間與時間,回到那一年……與她相遇的季節……
第二章
身穿名牌童裝,站在一黃土堆上,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好家庭的小男孩,張著一雙圓眼,環看四周環境。
青綠的草原與土黃的大地,猶如人間最美、最向自然的色彩,再加上頂上一片蔚藍的天空……來自都市的小男孩,深深被眼前一切所吸引。
但,調移視線,不遠處一間已經半傾的士瓦屋,和一片已經荒蕪的菜園,教小男孩眼底有著厭惡與嫌棄。
窮、很窮、非常窮。在他小小的心眼裡,這戶人家已經窮到要被鬼抓了,也已經窮到可以去死一死,免得礙了他的眼。
而事實也應該是這樣,因為爸爸說那個已經窮得一無所有的窮女人,就快要死掉了,所以爸爸才會帶他到南部來看她。
看吧,不是他壞心腸,而是連他爸爸都嫌那個女人太窮,一直到窮女人快要死了,爸爸才不情不願的帶他來這裡。
所以,那個窮女人還是早死得好,早死早超生,免得連累他們被別人恥笑,說他們慕家居然會認識那麼一個窮酸女人,真是丟臉。
只是,爸爸為什麼堅持帶他來呢?小男孩不解地看著幾公尺外的半傾瓦捨。
雖然他記得窮女人曾經跟他們住過一陣子,但是媽咪一直不喜歡她呀!
還有,那窮女人快死了,關他和媽咪什麼事?爸為什麼要說媽咪對不起她、要他代替媽咪贖罪,還要他恭敬地喊她一聲白姨?唔,不懂、不懂,大人世界真複雜。
突地,左聞聞、右聞聞,男孩聞了幾下身子,一臉嫌惡地拿出身上潔淨手帕,拚命的往身上拍。
啪、啪、啪……真是討厭,站在這麼窮的地方,害他都被沾了一身的窮酸氣。
突然,小男孩看到前面早已荒蕪的菜園裡,有個黃土色的東東露在土外面。
往前跑幾步,他盯看著意外的發現──是地瓜,他在一些書裡看過它的圖片。
聽媽咪說,以前窮人家的三餐,都是吃這個煮稀飯,嗯,看樣子那個窮女人果然夠窮,夠資格讓他討厭。
不過,陳管家說這種土皮黃肉的地瓜,烤起來很鬆軟、很香甜、很好吃……吞下口水,男孩轉動眼珠子,收好手帕,揀來樹枝,開始動手挖出幾個地瓜。
把地瓜放一邊,男孩起身打算回去找司機幫他買烤箱來烤地瓜。
「禮哥哥,你在哪裡?禮哥哥,你把拔說……」一聲細嫩稚音自前方不遠處傳來。童稚嗓音嘹亮,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