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烏家堡的馬賊心狠手辣,一逃就殺?這不可能,殺了人事情就鬧大了。跟來的這批高手都是暗黑武林的翹楚,前輩在大火中已經死了一批,暗黑武林再禁不起這樣的損傷,一旦又有人死,烏家堡再強悍,也抵擋不住尋仇的武林中人。這烏紇心機深沉,不至於這樣輕啟殺機。
難道全數平安逃走?有可能。只是,她一直沒聽到什麼騷動,平靜得讓人不安。
平靜?心機深沉的烏紇?
「啊呀,不好!」她猛然一拍腦袋,「中計了!」
「幸虧你是現在才想到。」烏紇氣定神閒的倚在艙門,「讓你早些想通,我還得多費手腳。」
「你壓根兒就沒打算走水路!」麗郭簡直氣炸了,「故意在我們面前說那些話,就是要誤導追兵……你怎麼知道我會契丹語?」
「誰說不走水路?」烏紇很愉快的回答,「烏家堡全走水路,就我們倆走旱路。你問我怎麼知道的?我在你鬼醫館那麼多天,可不是沒事閒晃的,裡裡外外我差不多都摸透了。」他搖著手指,「鬼醫大人,你可沒啥能瞞得過我。」
「誰跟你『我們』?!」素來聰慧的麗郭被反將一軍,氣得渾身發抖,「你這賊頭!硬把我綁到賀蘭山又怎樣?橫豎我不醫罷了!我最恨別人逼迫我做這做那——」
「林麗郭,時年十七有餘,屬龍。」烏紇展開一張絹紙,「貌端麗而媚,心機百轉,現為「鬼醫死要錢」,以金針代諭令統領中原暗黑武林,甚得人心。性剛烈而實慈軟,不耐聞病苦聲,每戮力救治,常廢寢忘食……」
麗郭瞪大眼睛,「你……你……你買通了哪個包打聽?」該死的,哪個傢伙敢賣情報給他?讓她知道,非打斷那笨蛋的腿不可!
不對不對,她打架哪有贏過……毒他個半死不活好了,還是下蠱?哪種蠱比較慘又死不了呢?
「我也是有職業道德的。」烏紇懶洋洋的搖了搖絹紙,「嘖嘖,真是貴。這麼小小一張,我花了千兩黃金,還得保這包打聽往高麗去……鬼醫大人,你真是跺地山鳴,嘯天雲退啊∼∼底下還有,要聽嗎?」他譏諷的挑了挑眉。
「我不要聽!」麗郭對著他嚷,「快把這該死的狗鏈解開!」
「這可不成。」烏紇嚴肅的搖搖頭,「鬼醫大人,你武功不怎麼樣,詭計倒是一籮筐。這個纓絡圈可是我花大錢買的,不靠這個,我怎麼平安帶你到賀蘭山?」
「你——」麗郭的眼珠子快掉出來了,氣你打算這樣一路『牽』我到賀蘭山去?」天啊,若真這樣,她還有臉做人嗎?「你這鳥人!這個姓還真是合了你了!」
「我姓烏。雖然只差一畫,可是天差地遠哪。」瞧瞧,她氣得兩頰紅暈的模樣還真是可愛,讓他忍不住想逗她玩。
這時,麗郭突然非常非常懷念她的那些瓶瓶罐罐,若不是讓他摸了去,三步之內,准讓他七孔流血,暴斃身亡。但是,他戴著百毒之王碧眼朱蟾,什麼毒也沒用……她不禁氣餒。
咦?等等,他的碧眼朱贍呢?烏紇身上那股異香不見了。
烏紇將卷在船樑上的紫金鏈放長些,讓她可以在艙房裡自在走動,卻走不出船艙。不過才一天沒洗澡,麗郭已經抱怨到服侍她的馬賊想撞牆了。這麼愛乾淨,去了塞外要怎麼辦才好?
「我等等差人送熱水來,你可以沐浴。」他瞥見麗郭正盯著他空蕩蕩的胸口,「你在找碧眼朱蟾?跟人家借的寶物,怎好一直拿著?我已經還了。如果你要下毒,現在我倒是沒有防禦的……」他邪惡的一笑,「如果說,你還拿得出毒的話。」
麗郭聞言大怒,旋即冷靜下來。她年紀尚幼就能周旋於眾惡人之中,能夠安然至今,除了出神入化的醫術,還有千回百轉的心思與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的氣度。
什麼時候可以踹,什麼時候不能踩,她很清楚。
「我的確拿不出毒來。」她冷冷的承認,「是,烏大爺,你贏了,我眼下的確沒有逃走的希望。那能不能讓我安心洗個澡?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沐浴了。」
麗郭坦承自己屈居下風,反而讓烏紇起了疑心。她真的沒毒可下?都已經搜光了她的藥瓶,莫非還有疏漏?
看他臉色陰晴不定,麗郭心裡大叫痛快。這個空城計唱下去,可讓烏紇成了多疑的曹操了。這麼一來,他應該沒有膽子靠她太近,畢竟他也親眼見到了毒仙的慘狀。
剛好這時婢女把熱水抬了進來,注滿了木桶。
麗郭恢復輕鬆傭懶的模樣,對著他極媚的一笑,「鳥大爺,小女子要沐浴了,你不好在這兒吧?脖子上拴著狗鏈,我能跑到哪兒去呢?」
她這媚笑讓烏紇心裡的懷疑更添三分,原本要婢女留下來監視她洗澡的,卻又怕她使出什麼手段反制住婢女。
反正她是跑不了的。她不諳水性,這大江之上,她能跑哪兒去?隨侍她身邊的高手們自以為逃脫成功,都已經上岸了。而金陵那些成氣候的幫派,又讓他買通官府給挑了,鬼醫的人馬要求援,得花時間往外鎮去。
仔細思量,他的計謀非常完美,鬼醫再厲害,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也是。鬼醫大人請慢洗,小的就不打擾了。」他揚起自信的笑容,示意婢女退下,非常瀟灑的行個禮。
等他關上艙門,不知道是枕頭還是什麼,砰的一聲砸在門上,他臉上的笑意不禁擴大了些。
果然只是個小姑娘罷了,他這樣緊張兮兮,未免可笑。
麗郭冷冷的看著艙門,撲到窗邊,發現窗外有人站崗,她瞪了一眼,「偷看人洗澡,你也不怕眼睛腫嗎?」
她說的是流利的契丹語,監視的馬賊被她罵得臉孔通紅。早見識過這位姑娘潑辣的罵人,漢語就已經吃不消了,何況是他們的母語?「我、我……姑娘,我不敢偷看……」他連忙站遠一點,死死的盯著黑黝黝的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