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翁明珠還有話要說,但被舉起的手制止。
「急公好義、有人情味是妳的優點,但一樣米養百樣人,妳總不能讓所有人都同個性格吧?有些人的性情比較冷淡了些。」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走開的背影。
「既然館長這麼說就算了,我去忙自己的事。」一番好話說得心有不甘的翁明珠嚥不下一口悶氣,悻悻然的回到工作崗位。
黃曉春是個充滿睿智的中年學者,對兩人的處世態度感到莞爾,過與不及都不是好現象,一點點小摩擦有可能引發大衝突,他得多注意注意。
不過他真要開導開導生性冷言的管理員,她太靜了,卻有著她難掩的存在感,即使她有心隱藏自己,內斂的光華還是會不小心流散,引人注目。
「館長想借書嗎?」
還沒待他開口,感覺有人走近的夏鞦韆冷淡的問。
楞了楞,他失笑的搖搖頭,「妳有敏銳的反應,卻不會做人。」
「我可以當成是一種讚美嗎?」人的心思太複雜了,研究一輩子也無法透徹,所以何必浪費那些精神呢?
「妳喔,就是不肯妥協,不知道該說妳擇善固執還是冥頑不靈,妳讓我很傷腦筋。」但對她的讚賞卻溢於言表。
「館長何必傷神,聰明人無眼耳,你就當我是隱形人。」不看、不聽自然了無煩惱。
「如果真能修到妳所言的禪境,館長我就成了一尊菩薩等人膜拜了吧!」他呵呵一笑的自以為幽默,見她無反應又接著說道:「妳做得到清心寡慾不代表別人亦同,人活在世間就是為了體會生老病苦而來,妳不可能一個人無所求的活著,食、衣、住、行各方面還是得仰賴其它人。」
完全獨立乃自欺欺人的行為,吃的方面必須有農民辛苦播種、施肥、除草、收割,才有豐盛的米飯蔬果可食。
而衣服、住家、交通工具同樣無法自行完成,集合大眾的力量方可成就她個人需求,人不是穴居動物,窩在地底不見天日。
「對了,談談戀愛也是件好事,別板著臉像是人家盡做些無聊事,咱們日常所做所想所用不都是因為無聊嗎?」
黃曉春笑眼裡多了絲興味,透過大片玻璃窗望向下遠處的小徑有個騎單車而來的身影,笑意更濃地悄然離去,留給她不受打擾的思考空間。
只不過想得太多對夏鞦韆並無益處,她就是太聰明才想不透,其實簡單的生活是順其自然,一切跟著感覺定,別刻意去抗拒。
傻瓜最快樂便是這道理,因為他不會去想。
第五章
人是為了體會生老病苦而來,那死亡算不算呢?
一直思考這問題的夏鞦韆不知道身側的長者何時離開,她一旦陷入自己的思緒就會開始發呆,任想法帶著自己天馬行空的漫遊。
和同事處得好不好無所謂,她做好份內的工作便不會再去插手管別人的事,拿起館裡的書走到窗邊靜靜的閱讀,彷彿世界只剩下她的存在。
她很容易出神地忽略身邊人的感受,正如她也希望別人忘記她這個人一樣,她不喜歡成為焦點,更厭惡當個受人指指點點的發光體,她只想把自己隱藏在書香當中。
大家以為她騎腳踏車上下班是為了省錢、健身,或是響應環保政策下製造空氣污染,其實皆不然。
以她這種不管他人死活的性格根本是無可救藥,她才不會在乎排放廢氣會危及多少人的健康,人的壽命有限,早死早超生,何必留在世上受苦呢?
說起來她的理由簡單到會讓人撞牆,她只是因為不論開車或騎車都必須加油,她不想跟太多人接觸,她覺得加油站員工話很多。
是的,就連九二還是九五、加滿嗎?你的發票和謝謝光臨……這類的用語,她都嫌煩。
「窗外有飛碟嗎?妳看得太入神了。」藍天白雲,兩隻麻雀飛過。
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眼珠子轉了轉的夏鞦韆凝睇身邊多出來的人。「你不膩嗎?」
持之以恆是什麼心態?為什麼有人能專注的去做一件事不放棄還興致勃勃?
「妳說呢?」膩不膩因人因事,至少他目前對她的興趣比以往濃厚。
「告訴我,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趣?」生活規律,沒大起大落的情緒,像一杯無色的開水。
「不會,妳很可愛。」可愛得讓他想揉進骨血裡,永遠擁有她。
「可愛?!」見鬼了,他哪只眼看見她可愛?
彆扭、難搞、孤僻、自命清高,這些才是常加諸她身上的字眼,週遭的眼光非常兩極化,不是排斥便是讚許,少有中間地帶。
有人認為她有風骨不順應潮流,堅持己見做濁世中的一股清流,不趨炎附勢不隨波逐流,一如盤石不動不搖,接受急流的衝擊仍不屈服。
但是看不順眼的人則認為她做作,不懂人情世故故意裝出與眾不同的模樣,對人冷漠好引起別人的注意,因為得不到總是最好的。
可是可愛?
眉微顰,夏鞦韆實在看不出自己哪裡可愛,手長腳長活像長臂猿,鼻子太扁兩眉太寬,唇薄瘦頰不像有福氣的人,要說她的尖酸刻薄倒是不輸人。
「不用懷疑,妳真的很可愛,連面無表情的樣子都一樣可愛,很像愛鬧小脾氣的櫻桃小丸子。」她們有著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表情很逗。
難得的,她居然臉紅了。「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也看日本卡通。」
她知道櫻桃小丸子是誰,但她不會去看,因為不覺有必要。
「員工的小朋友愛看,我們總要投其所好的巴結他們。」他指的是朱大炮的五個小孩。
怎麼說人家也叫他一聲叔叔,過年過節總要送點小禮物應應景,免得下一回他們見到他改口叫小氣叔叔。
「巴結小孩子?」這是什麼意思?
她又開始思考了,想著為什麼。
「安撫好小孩子員工才不會有後顧之憂,自然會更賣力的工作嘍!」葛元卓笑著解釋,趁她分心沒注意的時候悄悄將手往她腰間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