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心眼見機不可失,迅速按下通話鍵。
她看著他從容的拿出手機,然後她在那場大雷雨之後終於再次聽見他的聲音,「觀點日報,徐衡。」
雖然是很制式的六個字,但是,她卻忍不住微笑起來。
她記得他的聲音,跟那日在雷雨中聽到的一樣,低低的,十分溫柔。
「我是梁浩心……那個……」她考慮著措詞,「上星期你把外套借給我……還記得嗎?」
「記得。」
「你現在有沒有時間?」
「現在?」徐衡看了看手錶,「可能不夠,我要去國家劇院。」
雖然有著新聞學士的學歷,但是,真正上線跑新聞卻還是第一次,郭子雷讓他先跑跑藝文新聞,時間地點早已固定,幾乎也不會有什麼突發狀況。
「等你習慣了報社作業,再去其它部門學習。」郭子雷這麼說。
所以,他這一周的時間大概都會在國家音樂廳、國家劇院,或者國父紀念館之類的地方度過。
他已經會坐台北的捷運了,不過,還無法精確換算出時間與距離,為了不要出錯,他習慣將時間抓松,讓自己有餘裕一點。
電話那頭,傳來少女特有的清脆聲音,「跑新聞?」
「對。」
「我……可不可以陪你去?」
「我已經要離開報社了。」
「嗯……其實……」
那頭,徐衡聽出她的語氣有點遲疑,似乎是掙扎了一會,他才再度聽到她的聲音。
「我在你左邊大概二十公尺的地方。」
他一轉頭,果然見到她站在行道樹下面,穿著一襲白色的洋裝,臉上掛著有點羞腆,有點高興的微笑。
他切斷了電話,朝她走過去,笑,「站在這裡不熱?」
「熱啊。」
「怎麼不上去?」
「不要。」
又是「不要」啊,徐衡唇邊浮現淺淺的笑,雖然說是大學生了,但是個性還是小孩子嘛。
浩心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將手中的袋子往前一送,「喏,這是你的外套,已經洗乾淨了,還你。」
「妳特別拿過來?」
「才不是特別呢。」她急急響應,卻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什麼,她本來就是特別跑來的啊,還耐著夏日的溫度,雖然說是站在樹蔭下,但是,市區的高溫可不是那棵樹可以改善的。
徐衡接下了那只精緻的紙袋,忍下住一陣莞爾--小女生就是小女生,一件舊衣服而已,隨便找個塑料袋裝就好了,不知道她去哪找來這種浮凸花紋的白色硬紙袋。
「那……要走了嗎?」見他沒有反應,浩心很快的補充,「你不是要去跑藝文新聞?」
「我的交通工具是捷運喔。」
「我平常上課也坐捷運啊。」雖然說她不開車是因為學校沒有停車位……
看到她急忙辯解的模樣,他突然覺得有點有趣--他當然沒忘記,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在捷運站不遠處的咖啡館,只是這幾天聽了太多關於「老闆的寶貝女兒」的故事,忍不住逗逗她。
「不怕熱的話就走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國家劇院外有張大大的海報,那是今天要演出的舞蹈團體的名字。
徐衡對華裔傑出人士的認識就跟大部分的人一樣,除非有得過什麼國際大獎,否則即使是學新聞的,所知也有限。
距離排練還有半個小時,兩人已經在二樓等候--那是主辦單位替採訪媒體準備的位置,劇院不大,二樓的位置剛剛好,可以將綵排的狀況看得一清二楚,此刻除了幾組藝文傳媒之外,只有幾位工作人員偶爾出現。
浩心偷看了徐衡一眼,他還是那個樣子。
好整以暇,感覺悠悠閒閒的。
會緊張的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緊張哎--她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緊張是什麼時候了,至於此刻心中不受控制的感覺更是難以形容。
以前約會,是人家討好她,想辦法找話題逗她高興,現在,她終於知道找話題其實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星座?血型?男生不喜歡這個吧。
時尚?珠寶?她想他應該沒興趣。
新聞?時勢?這不是她學有專精的範圍。
沒有交集讓她對於話題考慮再三,但是,這樣的沉默不語卻又讓她有些憂慮。怕他覺得自己無聊,然後下次再也不跟她出來。
「那個……」
徐衡將始終注意著舞台佈置的臉轉了過來,沒說話,但是臉上的神情是在等著她繼續將話說下去。
那溫和的笑讓浩心有了些些勇氣,「我聽我哥說,你是從開羅來的?」
他點了點頭,「我拿的是埃及的護照。」
「從來沒有回過台灣?」
「第一次。」他似乎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以前中文還學得不情不願現在知道,先學了,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埃及好玩嗎?」
「好不好玩?見仁見智吧。」他尋找了一個中間說法,「不過我覺得,妳應該會喜歡,那是一個很棒的地方。」
嗯,很棒的地方……然後呢?
問他的家庭?求學過程?還是……有沒有女朋友?
「那台灣呢?習不習慣?」
「算吧,怎麼說我身體裡也是流著中國人的血,就算我出生長大在另外一個國家,不過,我覺得血緣這種東西很奇特,可以克服很多東西,像是時間、空間這一類的。」
「你在台灣有其它朋友嗎?」
「有幾個以前大學的學長跟學姊。」
浩心睜大一雙明眸看著他,「那你放假都跟他們出去玩?」
「老實說,我還沒有真正在台北玩過。」
「你不是已經來半個月了嗎?」
「我得先弄懂台北啊。」徐衡笑了出來,「如果我不想辦法趕快熟悉這個城市,我的行動會受限,工作會受限,我沒有辦法算出最精準的時間,當然,也不可能做好自己的分內職責。」
她嗯的一聲,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問東問西的很煩?」
「煩?不會。」他只是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