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做嘛。」懶洋洋的語氣。
「幫我跟阿姨說一下,我要跟幾個同事慶祝搬新家,晚上不回去了。」
「嗯。」浩心迷迷糊糊的,順口問了句,「誰搬家?」
「徐衡。」
徐衡?
她一下醒了,從軟軟的沙發上坐起,「他找到地方啦?」
她記得,他現在住的是在開羅唸書時的一個學長的住處,學長回開羅過暑假,所以大方借出地方讓他住至覓到合適的房子為止。
剛開始時,他忙著適應台北,根本無暇分神找住處,現在算算,已有一段時間了,他對工作已然駕輕就熟,加上暑假已經快要結束……
梁浩遠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已經找到地方了,這個星期天幾個同事要幫他搬,今天只是先吃飯。」
搬新家,請吃飯……不知道他這個從小生長在國外的中國人對這個很東方的習俗有什麼感想?
哎哎,不對,現在不是問他感想的時候,而是自己的感想。
浩心早覺得他該搬了,因為那個地方怎麼說都是學長的,她以前每次去都看到他所有的行李還裝在箱子裡,要用什麼東西才開箱子找,很麻煩,很不方便,但為了怕弄亂別人好心借出的地方,也只好這樣克難的生活著。
搬了?搬去哪?
自從上一次徐衡很明白的拒絕她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絡過了,有時候上網,明明知道對方都在,但就是沒有人先發出訊息,一次兩次……
她總忍不住在跟朋友聊到一半的時候,又點回去看看他的狀態--有時有空,有時忙碌,有時離開。
當看到他的帳號旁邊標示著「離開」的時候,她會很想去敲敲看他到底在不在,或者甚至送出一個訊息說「既然離開就順便下線,帳號不要閃在那邊惹人心煩」。
但這只是她的異想天開而已,並沒有真正去行動。
不是不敢,只是覺得糾纏不休的人讓人不喜歡。
他當她是「普通朋友」,總不能讓自己降格為「能不來往就不來往的朋友」吧……雖然說,他們現在的狀況的確差不多。
浩心覺得有點討厭自己老是去在乎徐衡的帳號,索性新申請了一個,來個眼不見為淨。
朋友跟同學問她怎麼換帳號,她說「自作聰明改了密碼,後來又忘記了」,他們這群玩線上通訊的人或多或少有過類似經驗,倒也沒人追根究底--幸好是暑假,她不需要強顏歡笑,可以在家混日子,等到開學,相信心情已經平復得差不多,沒人會知道她難得喜歡上一個人,卻遭受到這樣的打擊。
她做得很好。
浩心以為自己可以把心情壓抑到漸漸淡忘這件事情,沒想到,不過一通電話,心思就起了波瀾。
他要搬家了。
他住的地方,不再是那個她去過很多次,知道杯子放在哪,知道垃圾袋放在哪,知道有線電視台如何排序的地方。
突然間,很想再見他一面。
而且不只是「想」,她也的確這麼做了。
她換了衣服,開了車就朝徐衡的住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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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真大。
徐衡撐著傘,從捷運站出來後,第一眼見到的景象就是從深夜天空不斷傾落的大雨。
回台北這些日子,最稀奇的就是下雨天。
沙漠風暴他看過的次數多到數不清,這樣大的水珠從天而落,卻是生平第一次見到。
風有點大,雨斜斜的落下,一下濕了半身衣服。
他撐著傘,從大路轉進街道,再轉入小巷,上樓梯,打開公寓的門鎖,客廳裡的時鐘顯示是十二點。
還來不及開燈,電話就響了,來電顯示是……居然是自己的名字,徐衡就著樓梯口的電燈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拿錯手機了,一樣的廠牌,一樣的顏色型款,不過,他的手機邊有個磨損,這個卻沒有。
徐衡按下通話鍵。
「徐衡。」小江的聲音,「對不起,我拿錯手機了。」
徐衡想到,他們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小江抓了手機出去外面,於是散會時,他很自然拿了剩下那支。
「明天再換回來就好了。」
「我只是要跟你說……」
風大的關係,小江的話一下變成沙沙聲。
徐衡現在已經知道怎麼應付這種狀況了--拿著手機在可能的範圍內盡量移動,尋找接收得到訊號的地點。
往樓梯……零格,往逃生門……零格,屋內陽台……有了,一格。
他往陽台移動著,直直走到玻璃邊,小江的聲音再度傳來,「我在等一個內幕新聞,你電話別掛啊,如果有人打電話給你,你就馬上打給我,不是,就馬上撥自己的號碼。」
「好,我知道。」他站在陽台的落地窗邊,一邊跟小江說話,一邊看著眼前這片不曾見過的景象。
黑色的天、狂烈的雨,可能是大雨的關係吧,路燈壞了,四周有點暗。
然後他看到了……看到了……
浩心?!
是她嗎?
她穿著無袖襯衫,撐著一把米色的雨傘,蹲在街角--那個街角雖然也可以通往大馬路,但對這附近住戶來說,是遠路,平常根本沒什麼人會走那邊,今天若不是為了搜尋因為風雨而變小的訊號,他不會走到陽台的這端,也不會看見她居然在那裡。
下著大雨呢,她蹲在那裡做什麼?
「小江,我要掛電話了。」.徐衡匆匆丟下這句,很快的奪門而出。
那個遠邊的街角,小小的人影……
他們的距離在拉近。
視線對上的瞬間,浩心似乎嚇了一跳,呆了下,就在他們只剩下三十公尺不到的時候,她轉身跑了。
隨著她的腳步,濺起的水花四散。
「浩心,等等。」
她沒等,反而跑得更快。
徐衡不知道她為什麼來了,為什麼一見到他就走,不過,心中湧起那種近似思念的感覺,卻促使他更快的移動腳步。
他想起這陣子見不到她時那隱然的失落。
是他故做成熟拒絕她的,可是,當她真的如他所願不再出現之後,他卻沒有如自己所願的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