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分手了。」
「分手了?被拋棄了喔!」林好時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搖頭。「我早告訴你,讀書就好好讀書,女孩子沒事談什麼戀愛?不聽?現在的男孩子都壞得要命,沒有什麼好東西啦!你沒有給人家佔便宜吧?」
她微笑,覺得房東媽媽的邏輯非常古怪,當失戀的人是哥哥的時候,她一面倒地指責小風姐,但是換作當事人變成她,又說是現在的男孩子不可靠。
看來林媽媽的心真的是偏的,標準裡完全沒有「公平」這兩個字。
「沒有,分手是我提的。林媽媽,你不用擔心,我那個男朋友是好人。」
「誰在擔心?別人隨口問個一句,自己就在那邊高興?」林好時瞪她一眼。「你也稍微知道一下自己的輕重。」
「嗯,林媽媽,我知道。」
「不跟你聊了啦,浪費我的時間!」林好時又看了她一眼,嘀嘀咕咕:「我還要去跟朋友買東西咧!記得啊!回來要勸勸你大哥,說林媽媽擔心他,有空的話,記得來找林媽媽聊天!」
說完,老婦人也沒等她的反應,直接就走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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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聖誕節慶,附近的教堂為建築物前高大的樹木掛上華麗的燈飾,一閃一閃的七綵燈光,看起來好不熱鬧。
相較之下,家裡的小聖誕樹,就冷清許多。
單色的燈串歪歪斜斜地掛在有點枯黃的瘦小松枝上,隨時可能掉下來的樣子。燈串本來就只有兩條,去年買回來的時候,燈泡已經壞了好幾顆,經過一年,大概只剩下一半的燈泡還能作用,再加上漫無章法的纏繞,看起來很像是一具繃帶鬆脫的木乃伊。
退後一步,看看自己再次努力後的成果,她想起去年范姜學長的評語。
「……好醜。」
她已經很努力了,這幾天不知道調整過多少次,就是怎麼弄都怪怪的。她認命地歎氣,當初讀數學系是對的,這種需要美感的東西,實在不是她的專長。
唯一可以稍稍拿來誇耀的,大概只有那顆水晶星星擺得還算端正。透明的五芒星,穩穩地立在聖誕樹頂,溫柔地流轉絢爛的光芒。
看了一會兒,她對自己扮個鬼臉,搖搖頭,走到廚房,拿出先前買回家的泡麵,準備進行她的聖誕大餐。
聖誕夜,大哥留在公司加班,放假跑到台北來的二哥跟著幾個大學同學一起出去聚餐,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在。
至於各自過著忙碌生活的爸媽,她早上打過電話,還是只有語音信箱的聲音。
一邊吃著泡麵,一邊看著電視上的聖誕特輯,美國情境喜劇的罐頭笑聲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寂寞地喧嘩。吃著吃著,拿著筷子的手突然停頓下來。
……她想念學長。
范姜學長到美國,已經五個月了,只有在十一月初因為公務的關係,回來過一次,接著又匆匆趕回芝加哥去。
有空的時候,她會寄E-mail給學長,每個月也會固定收到學長從芝加哥寄回來的明信片。一個月一張,一板一眼的,很像是學長的作風。
前幾天,學長還寄了聖誕卡片回來。卡片上面簡單寫著「聖誕快樂」四個字,連抬頭署名都省了。如果不是認得學長的筆跡,加上收件人的欄位明明白白寫著她的名字,她幾乎要以為那是寄錯的。
聖誕節,在國外應該是重要的節日,學長還是沒空回來嗎?
一個人過節……明明早就已經習慣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寂寞,第一次發現自己一個人是這麼冷清的事情。
電話鈴響。
放下吃到一半的泡麵,傾身過去,抓起放在沙發旁邊的話筒。「喂?請問找哪位?」
「……恬日?」
「學長?」
「嗯。」男人沉默下來。
抬頭看看時鐘,芝加哥那邊現在應該是早上七點,難怪學長的聲音聽起來一副還沒有睡醒的樣子。
「學長,聖誕節快樂。」
男人頓了一下。「聖誕節快樂。」
然後,話筒兩邊同時沉默了下來。
……她想說什麼?她應該說什麼?學長打國際電話回來,有什麼事嗎?幾個問題同時在她的腦中浮現,她卻有點不知所措,心裡空蕩蕩的,沒有踏實的感覺。
「……嗯,恬日,聖誕快樂。」似乎因為沒有清醒的緣故,他又重複了一次剛剛的話。
是學長。真的是學長。他從美國打電話回來,祝她聖誕節快樂。
突然感覺到手背上有什麼東西滴落,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冰涼的淚水。她驚訝地眨眨眼睛,伸手拭掉眼角的余淚。
看著指尖透明的液體,覺得有點困惑。
她哭了?為什麼?聖誕夜一個人在家裡度過,真的有這麼難過嗎?
她不明白。
「安恬日,國際電話很貴,我不是打電話來聽你呼吸的。」
聽到熟悉的譏誚語調,她笑了,瞬間將剛剛的怪異失態拋到腦後。「學長,你聖誕節不回來嗎?」
「我好累。」他坦白說:「而且才一個星期的假,我想好好休息,不想坐飛機飛來飛去的。」
「在那邊好嗎?」
「還可以,環境習慣以後,除了很冷、下雪很煩,就沒什麼問題了。工作也還算應付得過去。」他漫不經心地回答。「你呢?聖誕夜,還窩在家裡?還是你那個沒常識的男朋友,連聖誕節在台灣其實不是宗教節日這一點都不曉得?」
她歎氣。「學長,我跟阿浩已經分手了。」
他又頓一下。「這倒是新聞。誰提的?是你終於有一點品味,發現有一個叫『阿貓』的男朋友,實在是一件很遜的事;還是他慢慢瞭解到這個世界其實還有一種女人,叫作『美女』?」
她忍不住笑。「學長,人家叫『阿浩』。分手是我提的。」
「那不錯,我就不用浪費時間安慰你了。我管他叫阿貓阿狗。」他乾脆地說:「你哥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