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說他在追她。
她不希望和阿浩之間的事情,在她和學長的身上重演。她不想……她不想失去學長這個朋友。
這是她唯一確定的事情。
「……水靈。」
聽到呼喚,程水靈看向她。「做什麼?」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程水靈看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大大的眼中胬而透出濕潤的水光,急忙低下頭,潔白的齒咬住紅艷的嘴唇,試圖用烏黑筆直的長髮掩住臉上淒楚的表情。「恬日,你不要問這種問題啦!」
她看著不願多談這個話題的好友,輕聲歎息,然後體貼地轉開目光,看向窗外的巷道。
……人,還是比數學複雜太多了。
小餐廳門口的鈴聲叮噹作響,好像有客人走了出去。門扉開啟,她聽見熟悉又遙遠的車流聲,順著夏天溫熱的風,流進低溫的店內。喧囂的聲響,彷彿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門打開,然後輕輕關上,似乎怕驚擾了正專心盯著新聞看的人。
「恬日。」
本來打算偷偷溜回房間去的女孩定下腳步,轉過身,狀似自在地朝他微笑。「學長,晚安。」
他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晚安,吃過沒有?」
她點頭。「吃過了。」
然後,他沒再開口,只是專注地看著她。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個頭嬌小的女孩站在房門口,臉上的微笑有些不穩。
她已經躲他好幾天了,而他的忍耐也已經到達底線。
他以為自己是更有耐心一點的。碰上這個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小女生,不知不覺間,一切都慢慢走了樣。
這,就是愛情嗎?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風花雪月的念頭上。
歎氣。「過來。」
她眨眨眼睛。「學長,有什麼事嗎?」
「沒事不能請你過來嗎?」他反問。「安恬日,你愈來愈大牌啊,下次要不要我先鋪張紅地毯,再請你走過來呀?」
她看看他,歎氣。「學長,你這樣說很刻薄。」
「你第一天認識我?」他笑。「過來。」
躊躇了一下,她還是走了過來。
「坐下。」他悠閒地靠向沙發椅背。「你是機器人嗎?一定要我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女孩更大聲地歎氣,認命地坐進他身邊的沙發。「學長,我還有功課要看。」
「你每天都有功課要看,」他抬高眉。「而且最近特別多。」
她尷尬地瞥他一眼,然後低聲嘀咕了些什麼。
「說什麼?」他故意說:「我聽不見。」
「學長,你明明知道,」她悶悶地說:「我在躲你。」
是了,他果然沒猜錯。他努力壓住心中的惱火,沉聲問:「為什麼躲我?」
「因為……」她深吸口氣,抬頭看向他,老實地說:「學長,我不想跟你交往。」
意外的劇痛刺入心口,他瞪著那雙毫不矯飾的眼睛,齒根不自覺地收緊。
果然……還是會痛啊。
男人的表情沉下來,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她看著那張失去溫度的俊朗五官,突然覺得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她不是那個意思。
「學長,」她靜靜地開口:「你生氣了?」
停頓五秒。「沒有,你怎麼會以為我在生氣?」
沒有起伏的冰冷聲音。他在生氣。
她歎氣。「學長,我……」
話聲斷落消失,她發現自己找不到聽起來合理的說法。
……她不明白所謂的「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情?
……她不想要冒著失去這段友誼的危險?
……她覺得維持現在的關係,會比較安全?
每一種說法,在這種情況下,聽起來都好像藉口,暗示著她根本「不」喜歡他。
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她不討厭學長,可是「喜歡」?什麼樣的感情,才是他們所說的,專屬於戀愛的「喜歡」?
她不明白。她一點也不明白。她一直在找的那個解答,到底有沒有可能真的存在?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至少,她沒有找到。
生平第一次,她體會到自己的感情殘障,是一種多麼恐怖的缺陷,而她必須因此付出的代價,則可能是根本無法彌補、無可挽回的。
學長……
「我等著呢,安恬日。」
冷到沒有半點溫度的聲音在暮夏的夜裡響起,她想起那個第一次見面的范姜學長。
「你倒是解釋給我聽聽,為什麼你不想跟我交往?」
望著那雙銳利而深沉的眼眸,感覺到一種奇異的哀傷,彷彿自己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寶物……曾經擁有過,卻在失去之後,才終於驚覺它存在的重要寶物。
「對不起,學長。」她低下頭,只能吶吶地這樣說,無助地等待對方的判決。
良久,他歎口氣。
「說拒絕的人,自己先哭了,你是要我這個被拒絕的人怎麼辦才好?陪著你一起哭嗎?」
聽到他的話,她驚訝地觸碰臉頰,發現自己的臉上掛著兩條已經冰涼的淚痕。
她哭了,為什麼?
她楞楞地看著手上透明的液體,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除了「那一次」之外,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掉過眼淚了。
「算了,是我太心急了。」男人的聲音回溫,不再像先前那樣冰冷。
她抬起頭,看見他的嘴角微微扭曲,帶著一種自嘲的味道。
「想不到我還比不上你那個叫什麼阿貓阿狗的同學。」
「學長,我同學叫阿浩啦。」她試著想微笑,卻發現自己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心裡有一個悲哀的洞,慢慢地在擴大。
范姜光垣看著她,歎氣,長臂一伸,將她擁進懷裡。
她僵住,手忙腳亂地想掙脫。
「別動。」他不耐煩地斥道:「我還沒有卑鄙到要趁這種時候吃你的豆腐。」
老實說,被兩條鐵一樣的胳臂困住,她發現自己就算掙扎也沒有意義,范姜學長生得一副溫良斯文的摸樣,平常的運動鍛練卻從來不曾少過,全身上下沒有一點贅肉,力氣自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