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茜!」他大喚,試圖壓過吵雜聲。
安郁茜聽見了,拿起相機對著車上的三人猛拍,還不住的對他們揮手。
季裕棠率先跳下車,「妳在幹麼?」
「跟外婆學醃年菜。」她驕傲的邀功。
「嘖,妳醃的能吃嗎?」他不賞臉的調侃道。
拍了他一掌,「能,當然能──」她齜牙咧嘴的爭辯著,撲紅的臉蛋難掩女孩的嬌態。
「欸,疼啊!」
「誰叫你嘴壞。」她一副得逞的模樣。
兩人孩子氣的一前一後打鬧進了屋子,渾然不覺後頭有三雙眼睛正笑盈盈的看著他們。
夜晚曲肘枕在頭下,安郁茜翻來覆去的始終睡不著。
沒想別的,只是蘇繡屏風和這屋樑下融洽的情感在她內心掙扎拉扯。
他察覺她的難眠,轉過身問:「怎麼了?睡不著?」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嗎?」看著他,心裡的掙扎更深了。
他單手半撐起身看著她,「說吧,在心煩什麼?」
「沒有,只是精神好,睡不著。」
「是嗎,那為什麼還歎了一晚的氣?」
「我哪有──」她聲音略微揚起,隨即意識到自己可能破壞了寧靜,趕緊又壓低聲音。
「那敢情是屋外的貓在歎氣?」揶揄她一句,季裕棠坐起身,順手拉起她,捧起她的臉問:「是不是住不慣,想回美國了?」
她搖搖頭,抿著唇許久,「我是不是太貪心了?」她曲坐著身子。
「貪心什麼?」
「我總是不想捨棄眼下這些,可是又想緊緊抓著別的,你說,我這樣是不是太貪心了?」
季裕棠的身影在她心裡佔得滿滿的,當初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可這下是本末倒置了。
三折蘇繡屏風是她原先的目標,但是,遇上他、分享了這些溫暖的情感後,現在她又不忍放手,然而賭注裡她只能選擇其一,怎麼辦?
看著她略顯憂愁的臉,他深情的低語,「妳可以不用捨棄,也可以緊緊抓著妳想要抓住的,這並不是貪心,這是追求。」
追求?她可以同時追求這麼多嗎?
驀然,他伸出掌心揉亂她的發,「煩惱沒有用的,唯有邁開步伐勇敢的追求,當妳跨向終點的時候,結果就會等在那裡。」他笑了一下,「這是外婆告訴我的,我曾經躊躇猶豫,是外婆鼓勵我往前走去。」雙手枕在頭下,他躺回床上。
安郁茜沒有搭腔,就這麼學他躺回了被窩。
許久,她挨了過來,低低的說:「人家好冷……」
季裕棠睞她一眼,展臂擁著她,「這樣還冷嗎?」
她搖搖頭,緊緊的靠著他。
或許,屬於她的終點結果已經出現了,她決定放手,然後追逐。明天吧!明天一早她就會打電話告訴派翠西亞關於她的決定。
仰起臉,她輕柔的吻了他的下顎,撒嬌似的將手攀附在他身上。
季裕棠任由她去。
然而半晌,他翻身而上,帶著壓抑後的熱切吻上了她的唇。
寒涼闃靜的夜晚,兩人小心翼翼卻又迫切的碰觸對方,在深沉的苦痛下尋找著忘人的感受。
「裕……」
他一掌摀住她的嘴,逼她吞嚥情緒的吶喊。
寒夜冷冽,他們的身心卻在這一瞬間燃起萬千火苗,臻至於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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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趟叫人難忘的旅行,當車子在三合院門口等著送他們到機場去時,外婆不捨的神情讓安郁茜深深烙刻在心裡。
「阿棠,自己要會照顧自己,明年還要帶阿茜回來玩喔!」她叮囑著。
「我知道,外婆,天氣冷了,快進屋去。」季裕棠揮手說道。
她只是笑著點點頭,依然不畏冷風的佇立在三合院前面。
上了車,安郁茜忍不住探出身子,「外婆,再見、再見──明年我們再來看妳,妳要保重喔!」
車子開始發動了,年邁的身子幾度想要追逐出來,然而分離的速度卻不是她可以抵擋的,她倚在門上不斷的揮手,靜靜的看著車子漸漸的遠去。
外婆和三合院消失了,安郁茜坐在車裡久久無法言語,她看著手上的鐲子,充滿憐惜,那是她和外婆的小秘密。
某日晚飯後,外婆神秘的拉著她手往偏廂的屋裡去,然後帶著竊喜的心情在衣櫥裡翻箱倒櫃的尋找,最後她從一隻錦盒中拿出這隻玉鐲。
「外婆送給妳的。」外婆不由分說就套在她手腕上。
「外婆……」她覺得貴重,不自覺的揚高了嗓音。
「噓,小聲一點!」外婆孩子氣的要她噤聲。
「喔,噓。」她緊張的噤住聲。
外婆拉著她的手細細說道:「阿棠是我一手帶大的,跟我最貼心,我每日每夜都盼著他趕快成家立業,都不知道等不等得到那一天,現在看到他帶妳回來看我,我很開心,這個玉鐲送給妳,當做是外婆給你們將來結婚的禮物。」突然外婆失落的歎了一口氣,「美國真遠,我是沒辦法參加婚禮了……」
「會的,我們會等外婆來,一定會的。」她想也沒想的就允諾。
「憨丫頭,美國真的太遠了,我只要妳跟阿棠永遠好好的,妳要幫我照顧他喔!」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心願,可是卻是她最大的希冀。
「嗯,我知道,我一定會的。」當下,她說得慨然篤定。
這樣算不算是一種許諾?把自己許諾給他。
安郁茜抬眸看了身旁的他一眼,他的目光遠遠的眺望窗外,不發一語的他或許也是在眷戀著這塊土地。
她沒有說話,把頭靠上他的身體,然後告訴自己,要幫外婆好好照顧這個男人,一定要……
帶著不捨的離情,飛機升空的剎那,台灣的一切都變得渺小……
漫長的飛行後,總算回到維吉尼亞州,他送她回到家。
「謝謝!」
「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
「嗯。」她對他淺淺一笑。
「快進去吧!」
在他目光注視下,她緩緩的走進公寓。
「郁茜──」他突然喚。
她停下腳步,「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