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首先發現她的異狀。「你怎麼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
「胃有點痛……」以前有段時間飲食不正常,所以現在她經常鬧胃痛。
「有沒有帶胃藥?」棨武的關心明白地寫在臉上。
雪峰沒有回答,逕自從背包裡拿出一瓶胃藥,一路上她都不願跟他說話,氣他今天的自作主張。
棨武歎口氣,起身跟店家要來一杯熱開水交給她。
看都不看他」眼地接過杯子,一止即湊嘴喝下。「哇!好燙……」她連忙將杯子放下,發現嘴唇已燙破一層皮。
「啊, 對不起……」他連忙又向店家要冷開水想要中和水溫,但店裡面沒有冷水,他只好要來一隻空杯子,將熱水輪流在兩隻杯子裡倒來倒去降溫,等到水溫可以入口,才又遞給她,溫聲道:「喝吧,現在不會再燙口了。」
她深深看他一眼後才接過水,和著胃藥一同吞下。
他的溫柔和體貼也隨著那杯溫暖不燙口的水,再度讓她的心起了波動。
如果說他只想當普通朋友,為什麼又做出這種會讓人誤會的溫柔舉動?他這不是存心讓她難受嗎?
今天早上看到他帶龐達成前來時,她便決心不再對他有期望;雖然他的積極聯繫曾讓她會錯意,誤以為他也對她有好感。但事實證明他只是將她當成一般朋友,否則誰會在約會時帶個電燈泡? 既然不想跟她單獨約會,幹麼還特地來看她?既然要來看她,又何必多帶個人?他的行為模式透露著一個訊自中——他已經發覺她的心意,所以要讓她知難而退。既然如此,不要跟她連絡就好,她也不會纏著他不放啊!為什麼還要故意帶一個對她有意思的男人來避嫌?
如果她要其它男人,她身邊隨便抓就一大把,還用得著他從新竹帶過來嗎? 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她倒覺得男人心也沒好捉摸到哪兒去。 她實在是搞不懂他的心,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和龐達成坐車回新竹的路上,談棨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原本今天帶龐達成來台中,就是為了撤清與雪峰之間暖昧不明的情嗉,但是當他看到她寧可跟龐達成說話也吝於賞他一個字時,心中一把不明原因的怒火正在狂燒,燒得他苦澀難耐。
明知是咎由自取,但他就是難受啊——
於是返回住處,他匆忙沖個澡後又拿了幾張電話卡,找了一個無人的公共電話,按下按鍵……
雪峰剛洗完澡,頭髮還來不及吹乾,就聽到電話鈴聲。 她看著話機,有預感是棨武打來的,正猶豫要不要接聽……
終於在鈴聲鍥而不捨地響了二十幾聲後,她接起了
「喂!是我……」
「有事嗎?」她的音調很冷。
「你胃痛好點沒?」他為自己的行為找了一個理由。
「好多了。」聲調平淡沒有起伏。
她的冷漠讓他不知該如何接話。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剛才回來的路上,阿芳再度提出警告, 其實不用阿芳說,她自己也知道不該再跟他有牽扯,要趁感情還沒放下太多時,趕緊踩煞車。
「等等,先別掛……」棨武制止她掛電話的動作。
「還有事嗎?」他祈求的聲音讓她無法將話筒放下。
「我想見你……」他躊躇了一會兒,立即說出心中的渴望。
「我們不是才見過嗎?你還帶了一個男人要介紹給我認識,你忘了嗎?」滿是嘲諷地提醒他的健忘。
「我現在想見你,單獨的。」他更明確地說出心聲。
「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公車上來,你要的話就騎著你的摩托車過來吧!」她故意刁難。
「好。」他沉吟了一會兒,沉聲答應。「我現在就出發。」說完就掛上電話。
「喂……喂……」她對著電話裡的嘟嘟聲猛喊,當然沒有人回話。 她茫然地放上話筒,喃喃出口語。「不會吧?!他不會真的從新竹騎車過來吧……」
雖然嘴裡說著不可能,但她還是不放心地打開窗戶看看外頭的天氣。 十二月天的山區,下著毛毛細雨,風從窗縫裡灌進房裡,濕濕冷冷地透著寒意
「嗚……好冷喔!」她趕緊將窗子關緊,再一次告訴自己。「他不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才對,不會的……」 雖然心想他不可能會出現,但雪峰卻不敢上床就寢。端坐在桌前想看書,無奈心神不寧,無法定下心。
突然,她房裡的電話聲又響起。鈴……鈴……
她這次不敢稍有遲疑,在第二聲鈴響時接起電話,急切地出聲。「喂!!」
「喂!我現在人在苗栗,可是車子沒油了,只能用推的……」路旁不時有車子呼嘯而過,讓他的聲音聽得不是很清楚。
「附近沒有加油站嗎?」雪峰的語氣比他還著急。
「都關門了……沒關係……我再往前找找看……哇!好冷喔,妳先睡吧……不用等我了。」電話再度被切斷。
「笨蛋,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嘛——」確定他真的因為自己一時任性所說的話,正冒著寒風冰雨在黑暗的馬路邊牽著車子走時,她的心又再度淪陷……
她立即跪在地上,虔誠地合掌跟上天祈求。「觀世音菩薩,我知道你是最靈驗的神,我求求你保佑他趕緊找到加油的地方,並且讓他平安到來,我會一直跪著祈求你,直到他來……我只能求你了、求你保佑他,只要他能平安,我不會再跟他鬧脾氣了……求求你……」
此刻跪坐地板的她,臉上流著出自責的淚水,嘴裡不斷呢喃著祈求的祝禱詞。 一直念著,沒有間斷……直到敲門聲響起,她才驚覺自己已跪了一個多小時了。
撐著床沿站起,雙腿發麻幾乎無法邁出步伐,好不容易走到房門,拉開。
看到他的頭髮濕答答地滴著水,一滴、雨滴……她的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