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麗兒剛剛浮現出來的一點點歉意全沒了,她不高興的說:「面巾、面巾,你開口閉口都是他,為了他,你強迫我留在這裡。你可曾想過,這對我來說,是不是公平?你可曾替我的家人想過,我不見了,他們會多麼著急和擔心?」
孟澤的姿勢還是保持不動,雙眼仍是盯著手上的小手帕。
一提到家人,江麗兒就感到有點幽怨,「我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的跟著姑媽一家人過。雖然生活上不能盡如人意,但這種家庭關係久了也就成了習慣,離開了仍是會互相思念和擔心的。」她指著依然昏迷不醒的孟津說:「我看得出來你和他關係很深,你很在意和照顧他,所以請你是否也能將心比心,放我回去?我雖是小女子,但我有著很大的度量,我會既往不咎,不和你計較的。」
孟澤搖著頭,似乎連話都懶得和江麗兒說。
她再給他一次機會,「我不想猜你搖頭的意思是什麼,請你用講的好不好?」
「那意思是,你所要求的我不准,我也不相信你編的故事。」他不帶一絲感情的說。
江麗兒氣極了,緊繃著臉,轉過身子,就想打開車門往外跳。
原先一動也沒動的孟澤轉身就捉住她握在門把上的手,警告的說:「安分一點!就算你跳出了馬車,跌斷了腿,我還是要將你帶回家去。」
江麗兒罵出了所有她聽過罵人的話,那些字句大多很下流、惡毒、粗鄙,很多人光聽一句就會認為是極大的羞辱,而平時她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的,現在實在是氣極了,於是她豁出去了。
孟澤愈聽愈驚訝,實在很難想像江麗兒竟然會知道這麼多罵人的話,而且還這麼流暢的應用到他身上,她到底是什麼出身?原先自己就已料到她的出身不好,現在更是將她的出身往下降了好幾級。他能讓孟津和她在一起嗎?帶她一起回家這件事是否做對了?若沒帶她一起回家,萬一孟津醒過來後仍是愛著她,他又能到哪裡找她來給孟津?
他看江麗兒一點都沒有停止的意思,一手捏住她的下顎,讓她不能再繼續罵下去,問道:「你是要自己閉嘴,或是要我將你的鞋子脫下,塞到你嘴裡去?」
江麗兒實在是不想吃自己的鞋子,又實在是被捏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孟澤兩人僵持著。
她回想起剛剛從自己嘴裡溜出來的那些話,不禁微感後悔,為什麼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嘴?竟說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來。怪來怪去,這全都是眼前這個人的錯,是他讓她生氣,害她變得這麼不淑女、這麼粗野。為什麼她會忘了隔壁說書先生教她的--雖然我們改變不了我們的出身低下,但我們的思想和行為可以很高尚、很上流?江麗兒愈想臉愈紅。
孟澤似乎一點都沒察覺到她心情的變化,放開他的手,又坐回角落去,冷冷的警告著,「看在孟津和你的關係上,我可以容忍你很多事,可是我不會容忍你那樣的罵我。今天若是換了別人,我會讓他嘴裡的牙全掉光,至少三個月開不了口。」
他轉頭看看孟津又看看江麗兒,似乎無奈的妥協著,「我不管你的出身是什麼,明天進了孟家的大門,你就得把你的過去全拋開,遵守著孟家規矩,別把孟津的臉丟光了。」
「我不要進你們孟家的門,更不想去丟誰的臉,我只要回家。」她抗議的又再說一遍,「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她目前住的家雖然簡陋,風不能全遮住、雨不能全擋住,但是她住得很習慣、很自在,更不用去擔心會丟誰的臉。她一點都不想住到聽起來很有「規矩」的孟家去。
孟澤一向都能控制自己的脾氣,但江麗兒一再的激怒他、一再的反抗他,讓他不禁也發了脾氣,他語帶火爆的說:「能住到孟家你應該感到很榮幸才對,有什麼好不滿意的,憑你的樣子,孟家的三等丫頭都比你強,若不是為了孟津,我也不願讓你這種人住到孟家去。」
「你這種人認為我是怎麼樣的人?你看不起我,你又怎知在我眼裡你是什麼?」江麗兒從孟澤的聲音裡聽出了火藥味,可是她比他更氣,更覺莫名其妙,她扯開嗓門,大聲的質問。
雙手叉在腰上,故意用眼光冷冷的將孟澤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自認高高在上,自以為你講的就是對的?可是在我眼裡,你也只不過是一個和我同樣是『人』的人,你並沒有比我多一個鼻子或少一個眼睛。也許你有財有勢,但我不求你、不依靠你,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我不必依靠你的價值觀來評斷我是何種人。」
孟澤很訝異的聽著,他沒料到眼前這個「粗鄙、無知、狠毒」的丫頭,竟會對他說出如此「忤逆不道」的話。他說出的話就是命令,沒有人敢質疑和反駁。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江麗兒又劈哩啪啦的拋出一個問題,「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她等了一會,孟澤沒有回答,她早就算定他不知道,「你不認識我,連我的名字都不知,更不知道我是誰,又怎能判斷我是哪種人?」
經她一問,孟澤才發現自己確實不知道她的姓名。
她接著又搬出從說書先生學來的那一套,說出自己的姓,「長江的江、江水滔滔、江河日下、江心補漏、江洋大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江郎才盡的江。至於名字嘛……」江麗兒停頓下來,甩了一下頭髮,不是想吊人胃口,只是不想告訴他,「反正我也只知道你姓孟,所以我也就不必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
孟澤暗暗希望江麗兒能將她的名字說出來,他己漸漸對她產生好奇,現在她不說,反而有點失望,但卻又拉不下臉來問她。
兩人沉默的僵在馬車裡對視著,直到此時孟澤才發現到,她的眼睛並不十分媚秀,但是眼神卻透著靈活與俏皮,鼻子並不高挺,但配上她現在含怒的表情,卻感到她的堅強、正直與無畏。嘴唇紅紅小小的,就像個甜美誘人的櫻桃,他實在很難將這嬌小的嘴唇和那些鋒利傷人的話語聯想在一起。至於她的身材實在是太瘦了一點,那纖纖的腰,好像用力一捏就要斷的樣子,不過這個問題不難解決,只要讓她過好日子就能改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