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抖動著長長的耳朵,指著應龍,「如果我沒記錯,他妹妹雲孃不是婚生子,她是出雲龍族的琉璃公主生的,當年這事鬧得很大--」
「魍魎。」見他一副要講古的模樣,蚩尤忍住火氣,開口催促:「說重點。」
魍輛吐吐舌,省去廢話,直接道:「琉璃公主動了胎氣生下雲孃,被強行帶回出雲前,曾留給她女兒雲孃一樣護身符。」
「火龍珠!」
蚩尤和應龍及玄明三人異口同聲的驚呼,不覺互相對看了一眼。
這段往事大家都知道,卻全都沒想到。
「對啦對啦,就是那顆珠子。」魍魎一咧嘴,嘿嘿笑道:「龍族多數屬陰,出雲的龍族卻能融和陰陽,所以只要拿到出雲龍族的火龍珠,就能中和炎兒體內紊亂的兩股陰陽之氣啦!」
所有人精神一振,小宛忙道:「我立刻去找雲孃。」
「等等!」應龍伸手拉住她。
大伙見狀,不由得全看向他,靈兒甚至忍不住脫口:「喂,你先前答應過要幫忙的。」
「拜託……」小宛懇求的看著他。
應龍臉一沉,「我沒說不幫。」
「那……」小宛看著抓著她手腕的大手。
「雲孃不在青龍堡。」應龍冷著臉鬆開了她的手,他環視眾人,視線停在蚩尤身上,承諾道:「我會把她帶來。」
小宛臉一白,胸口一陣刺痛,他沒再看她一眼,她難過的垂首。
一陣大風驟起,黑影遮去日頭。
她聽到靈兒驚呼出聲。
「哇卡!他他他……他有翅膀啊!」
然後,風停了,黑影無蹤,陽光灑落。
她仍然低著頭,看著翠綠青草。
淚,滴落,像晨時的朝露般,在青草上閃閃發亮。
第九章
火,在燒。
飛竄的火舌,蔓延千里。
狂飆的怒火,在他憤恨的眼中。
屍體。
他族人的屍體,她族人的屍體,焦黑……的屍體……
他的,屍體。
猛然睜開眼,她瞪著前方,那畫面沒有消失。
艷紅的血沖天,他的頭被大刀砍下!
「不……」她虛弱的吐出一口氣。
你就和他們一樣,無血無淚、無血無淚、無血無淚……
她聽到他憤恨的低咆,不覺捂起了耳,慌亂的爬開,「不是……」
你背叛了我!
那怒吼穿透她的耳,她驚恐的站起,顫抖著,「我沒有……」
你背叛了我!
「不,不是我……」她回身,驚慌的辯解著,但屋子裡沒有別人。
你、背、叛、了、我--
「我沒有!沒有、沒有、沒有--」她握緊雙拳哭喊著,歇斯底里地衝了出去。
可才推開門,門外卻是一片火海。
淒厲的慘叫響起,到處都是著火的人,他們慘叫著,在火海中掙扎著、翻滾著、哀號著,然後焦黑,死去……
「啊--啊--啊--」她尖叫起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尖叫出聲,面容扭曲而驚恐。
「醒過來!你在作夢!醒過來--」
一記巴掌打斷了她的尖叫,也打醒了她。
她全身止不住的顫抖,抬首,看見他……那個方才被砍頭的男人!
她的眼眨也沒眨,只是愣愣的看著他。
「我得叫醒你。」大手撫著她的臉,他眼底儘是自責和痛苦,語音沙啞的道:「你在作惡夢。」
她還是呆滯,兩眼直勾勾的瞪著他,像是沒聽見他說話,好半晌,才顫抖的伸出手,試探性的觸碰他的臉。
當她感覺到他的真實,她渾身震了一下。
「炎兒?」他憂心忡忡的開口,懷疑她被他打傻了。
她還是沒理他,像是無法置信,小手從他的臉,撫至他的喉嚨,觸摸到他的脈搏。
他有脈搏。
她瞪著他的喉嚨,豆大的淚珠滴落。
他低咒一聲,抹去她的淚,「別哭……」
她緩緩的、微顫的,靠近他,將耳貼撫在他胸膛上。
他有心跳。
她閉上眼,更多的淚水滑落。
「別哭了,那只是夢。」
他是活著的。
她哽咽啜泣著,哭得肝腸寸斷。
一幕接著一幕的過往飛逝而過--
他出現、他不見,她愛上他,她害死了他……
沙漠,無止境的沙漠,無休止的寂寞,那是她的罰、她的果!
然後他轉世了,他記起了,他恨她依舊。
但是他活著。
活著……
***
「她還好吧?」
見蚩尤走了出來,小宛迎上前去。
他倦累的眼底閃過一絲痛楚,乾啞的道:「累了,在休息。麻煩你,幫我看著她,我去弄些她能吃的。」
「我會看著的,你去吧。」
「謝謝。」他輕聲言謝,轉身走進森林。
小宛看著他看來有些疲憊的背影,懷疑這男人沒比魃多睡多少時辰。
深吸口氣,她推開門,走進屋子裡。
斜陽從窗口迤邐進屋內,魃斜倚在榻上窗邊,蒼白的臉上猶有淚痕,烏黑的瞳眸卻有些無神。
她走到魃身邊坐下。
夕陽餘暉將天上的雲彩染成詭譎的紫紅色。
「我……當年我被他抓回去時,天空就是這種顏色……」
「你……」聽到魃說的話,小宛遲疑的開口:「想起來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紫紅色的天空,「那天,爹將我許給應龍,用來換取他的合作……我不認識他,在那天之前我甚至沒見過應龍……我只是想回崑崙去,所以我趁夜跑出軍營,卻在林子裡迷了路。我從沒想過會遇到他,也從沒想過和我們交戰的蠻族也是人,他們也有血有肉,會哭、會笑、會難過……」
她一哽,停了下來。
不知該說什麼,小宛握住她的手。
她深吸口氣,繼續道:「我不是有意瞞他我是誰的,剛開始我非常害怕,加上言語不通,等到我學會了一些簡單的用字,我……愛上了他,也知道他們就是我們的敵人,我不敢說,也不能說。」
淚水靜靜的滑下蒼白的容顏。
「我試著阻止這場戰爭,但是他聽不進耳,我好怕他會受傷、好怕他會死在戰場上,每一回的交戰都讓我驚恐不已,每一次都有人在戰場上死去,每一天我都怕聽到回報的消息,不管是哪一方贏了,我都無法承受。我不知道該站在哪一方,不曉得誰對誰錯,不懂為什麼非得打這一場仗……然後他平安回來,又離開,我再也無法忍受這場愚蠢的戰爭,我決定回去勸停,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