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上的病是可以靠吃藥、看醫生而痊癒,那心理上的病呢?
宋鎮遠憐惜地看著女兒。
只能期待有一天,某一個。人能解開她的心結……
她沒有想到杜羽潔會來找她。
那天,她就這麼闖進涵伊的辦公室,劈頭就問:「你跟聶凡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涵伊迷惘地仰望她。她從未見過優雅、溫和的杜羽潔有這麼強悍的一面。
怎麼回事?她跟聶凡早就沒事了,什麼事也沒有了啊……
涵伊縮縮肩。
「我不懂你在問什麼。」
「你不懂?!你怎麼可能不懂?!一個好好的宋氏企業總經理,居然願意放棄大好前途而屈就一個電腦公司駐歐洲的負責人。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他不僅要離開宋氏,還要離開台灣。宋涵伊頓時覺得惶惶無依。
以前,不論她逃到哪裡,她總是知道他在哪裡的,而現在,再也無法相見的恐懼竟令她無法承受。
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背對著杜羽潔,忍不住顫抖起來。
「JoyCe!」杜羽潔頹然道。「你究竟還要怎麼折磨聶凡,你知不知道他現在有多糟?簡直像變了個人。」
涵伊猛然回頭。
「我沒有折磨他!」她倉皇地搖手。「我沒有!我只希望他過得好,你跟他不是很好嗎?你們合同居了,你才是他的女朋友,他的情形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杜羽潔打斷她的話。「我跟他很早就分開了,那是因為我看得出來。」
她哀傷地看著涵伊。
「你們是相愛的,不是嗎?」
涵伊全身一震,呆立著。腦中一片空白。
「……」地喃喃地道,頻頻搖頭後退,像是在逃避著什麼。「不是這 ……你們都誤會了……」
「是誤會嗎?」杜羽潔炯炯地凝住她。「既然愛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還要把他推給我?」
她無法在那雙清澄的眸光底下說慌,涵伊困難的逃開她的視線。
「回答我啊!」杜羽潔不肯放棄。「你可以不告訴任何人,但你有義務告訴我!是你把我跟他牽扯在一起的,我原本不想介入的,卻無端捲入你們之間,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受傷?」
「我不是有意……」涵伊臉色倏白。
「我不管,也不要聽這些!我只要你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涵伊怔了許久,緩緩地在椅子上坐下來,雙眸充滿哀傷的迎視她。
「你應該清楚——」她臉色蒼白無比。「我是不可能給他幸福的。」
第十章
這回他真的要離開她了。
荷蘭,一個夠遠的地方,一個可以防止他改變心意,又踅回她住處等她的地方。
幾個生意上的朋友約好在今夜為他餞行。他到的時候那幾個人都已經在餐廳裡等他了。
「來!來!來!先敬我們聶總一杯!」
他才到,一群人便起哄著要敬他酒。
「你們這是幹嘛?」聶凡苦笑問道。
「嘿,我們大伙可敬佩你得緊了,居然捨得放下宋氏,跑到那麼遠的地方重新開始,這種精神真了不得!」
「夠了,別挖苦我了。你們這幾個死傢伙,八成在背後罵我白癡吧!」
「哈!哈!你知道就好!」
他們倒也直言不諱,反正聶凡降格以求已不是新聞。
「來吧!喝吧!這一走又不知什麼時候才回來!」
「幹嘛!又不是多遠,歐洲而已嘛!」
「那不一樣,至少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說要見面,吆喝一聲便成了。」
「是啊……」
一群男人,酒過三巡,也不禁歉歐起來。
今晚的氣氛有些離愁、有些感歎,男人們也不禁多喝了些……
「喂,聶凡。」其中一個人坐到聶凡身邊,拿了一盒藥給他。「這是你托我去日本買的,剛好給你帶過來。」
「哇!又是這種藥!」另一個男人看到了。「唉,我說聶凡,你是不是胃真的那麼差啊?怎麼每回有人去日本你都托人買這種藥。」
這是事實,他們這群死黨幾乎每個都幫他帶過。
聶凡怔怔地看著那藥盒,思緒茫然。
這麼多年了,替她買藥,提醒她吃藥也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從今以後再也不需要了。
他感覺惶惶然的,握著那藥盒,竟有了一種深沉的失落感。
「這藥不是你吃的吧?認識你那麼多年,沒見你鬧過胃疼呢!」
「是一個朋友……」聶凡沒多作解釋,只是無奈地勾起唇角。
「這樣呀!那以後你去了荷蘭,你那鬧胃疼的朋友怎麼辦?」同伴下意識地反問。
聶凡的胸口像被擊中了一般疼痛。是啊!他走了,她要怎麼辦?
這個想法像一顆小石子投入心湖,不斷地漾起漣漪。
「拜託,既然是朋友,總是盡力而為嘛!有什麼怎麼辦的問題,你說是不是,聶總?」
「啊?那以後就不用幫你買了嗎?」另一個人問道。
聶凡一抬眼。驀然回過神來,「不!」他苦笑。「還是請你們繼續買吧!」
他畢竟放不下她呵!
儘管她絕情,儘管她說過那些傷人的話。他對自己感到無能為力而絕望!
「來吧!再喝!」不再想了,此刻他要用酒精麻痺自己。
「好!喝!」
一群人情緒正高,而夜還長呢……
從餐廳走出來,聶凡已經半醉了。
「總經理,要回家嗎?」上了車,司機小沉問。
「嗯,麻煩你了。」
這是最後一次為聶總開車了,明天聶總就要正式離開宋氏。小沉覺得很可惜,因為聶凡是他碰過少數最好的上司,客氣,又沒架子。
車子在夜裡的台北街頭行駛。聶凡深思地望著窗外奔流的車燈,熟悉的景物,讓他頓時有了依戀。他依戀的究竟是這座城市還是待在這裡的人?
遠離了這裡,他的心就真能自由了嗎?
「小沉!」 他歎口氣,帶著認命的味道。「先送我去大小姐家吧!」
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他這樣站在她家樓下。
每當想她的時候,他就會這麼做。只要看著她家的燈光,想像自己離她如此地近,就奇異地令他安心。原以為再也不會做這樣的傻事了,沒想到今夜他卻依然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