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他的聲音注入一股喜悅,「蝶依,我們有兒子了。」
蝶依勾起了唇角,見他驕傲溫柔的表情,竟忍不住淚盈於睫。
「讓我看看他。」
「小蠻。」他呼喊侍女,因害怕嬰孩打擾蝶依休息,他讓奶娘帶著。
不久後,奶娘抱著嬰兒走進帳中,將孩子放在蝶依懷中,嬰兒伸伸臂膀,直覺地縮進娘親的身邊,沉沉睡去。
蝶依端詳懷中嬰孩紅通通的小臉及頭上烏亮的黑髮,她輕輕地撫摸他,感動的淚忍不住滑落。
「他很像我!」屠玡驕傲地宣稱,「產婆說他和我出生時一樣巨大。」
蝶依仰首向他綻開一抹哀淒的微笑。「是的,有一天他會長得跟你一樣的高大英挺。」
屠玡全身緊繃了起來。他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將無法活著看他們的兒子長大成人,他的手在身側掐緊,指節泛白。
「把孩子抱走。」他沉聲下令,突然對孩子感到憤怒。他就要失去她了!那痛苦遠遠超過對孩子誕生的喜悅。
蝶依沒有異議,事實上,她已經失去所有的力氣。
他坐在她身邊,看著她低垂的眼臉,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
「蝶依……」他輕喚著她,害怕她從此沉睡不醒。
「別放棄,我們還有好長的日子要過。」他沉痛地喊道,將她的手舉到臉頰,貼住他佈滿鬍渣的臉。
她悵然的苦笑。「是嗎?」她合上眼,沉沉睡去。
☆☆☆
他感覺到自從生下孩子,蝶依就再也沒有任何求生的意志了,彷彿已經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屠玡感到恐懼、憤怒,他想狠狠喚醒她,可是沒有機會。
產後第三天,她開始發熱,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有時她張大了無神的雙眼,卻根本認不出眼前的他。
她的精神完全錯亂了,不時被可怕的惡夢所驚醒,痛苦而恐懼地啜泣著。
屠玡緊緊地將她不斷掙扎的身體制在懷中,堅定的一遍又一遍在她耳畔安慰著她。
過了好久,蝶依才安靜下來,無力地癱軟在他臂彎,似乎再也沒有和死神搏鬥的力量。
屠玡俯視她昏迷的臉龐,在他懷中,她是如此嬌小和無助,淚水滾落他的雙頰。
他愛她,他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感情,而他卻要失去她了……
懷中的蝶依忽然震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眸中是難得一見的清明。
「小屋那段歲月,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她溫柔地吐出歎息,陷入甜蜜的回憶而輕輕勾動唇角。
屠玡全身一僵。他聽說人死前會有一段澄明的時光,瞬間一股涼意衝上他的腦海。
「不要!」他怒喊,「我不許你離開我!」他擁緊她,淚水紛紛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她一動也不動。
「你騙我!」狂亂中,他粗嘎地控訴著,「你說過的,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台、乃敢與君絕!你承諾過我的,我不許你背棄我!」
一字一句沉痛的控訴敲進蝶依的心,從緊閉的眼中,潸然落下傷心的淚水。
「不要走!如果你敢拋下我,我會馬上跟你一起走!」他決絕地吼道。
蝶依張開眼,感傷地道:「為什麼?在你心中我甚至比不上權位……」
屠玡瞪視著她,緊咬住下唇。「我錯了……」他懊恨地低語,「沒有你,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蝶依閉上雙眼,再也忍不住奔流的淚水,任由它們佈滿她的臉龐。
「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他熾烈地在她耳畔喊道。
許久、許久……
蝶依終於微微頷首——
第九章
「吃!」屠玡沉聲命令著,撥了一塊酪酥送到蝶依嘴邊。
「不要,好噁心!」她皺眉。
他瞪了一眼妻子倔傲的臉。從她難產以來已經過了一個月,她的熱度退了,氣色也好多了,眼看就要恢復以往那個豐腴健康的模樣,可是——
偏偏她還是不肯好好吃東西。
「把這碗羊肉湯給喝完!」這是他容忍的極限了。
「不要!好膩!」她別開臉不理會他的命令。
過了許久,他竟然什麼也沒說,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蝶依偷偷自眼角瞄了他一眼——他竟仰首把那湯汁喝下。
不會吧?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
蝶依睜大了雙眼,看到一張放大的男性臉龐朝她靠近。
「你要做什麼?」她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已經結結實實地壓在她張大的檀口上。
「嗚……」溫潤的湯汁借由他的口渡到她的嘴中。
蝶依驚慌地掙扎,他的大掌輕易地將她的小手壓在枕上,身子接著壓在她身上。他口中的汁液已全數進蝶依的腹中,唇還不放過她,恣意地吸吮、噬著她……
「不!」他突然吼道,自她身上彈跳的移開。
「屠玡……」她迷惘地看著他。
他佇立片刻,急促地喘息著並凝視她,他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快把湯完,好好休息!」他嗄啞地低語,每個字都像硬從牙縫擠出來的。
「可是你……」蝶依開口,他到底怎麼了?難道他沒有感受到那份激情嗎?他怎能撩撥她到這種地步丟下她?
蝶依正準備問他時,他已經轉開身子,大步甩開帳門離去。
「屠玡!」她在他身後呼喊,全身因無法滿足的慾望而疼痛著。
他還是沒有回答她。
☆☆☆
屠玡近來的脾氣相當火爆。和蝶依從中原回來時,他是陰鬱的;蝶依因難產而幾乎死去的那時,他是哀傷的,而現在的屠玡——
簡直是一座火藥庫!
今夜為了慶賀單于的皇長子滿月,在單于庭擺下豐盛的宴席。源源不斷的食物、歌舞,從各鄰國來的獻禮擺滿整座幃帳。
屠玡高坐首位,一言不發地瞪著前方舞動的女伶,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那兩名舞者是樓蘭國王送來獻給你的。」在他身旁醉了酒的瞞頓,曖昧地瞄一眼那女伶曼妙有致的身禮,吃吃地笑了起來。
屠玡臉一沉,狂怒地低吼:「該死的安歸!是我兒子的滿月,送我女人做什麼?明明是在侮辱我,去派人把他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