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金烏化成月兔偏西,火已滅,桶裡藥水漸冷,李芝芯霍地張開眼睛,猛然抽氣。
胡定宇,這一次我絕不原諒你。
第九章
「大毛來,多吃點肉,讓你多長些肉。」胡定宇慈愛的夾起肉塊到大兒子碗裡,盯著大毛苦著臉吃完肉,他隨即伸出手,夾住三毛的筷子,「你吃太多了,你該向你二哥學習,他吃得不多不少。」
「我們家又不窮,爹還怕我多吃幹嘛?」三毛嘟嘴,不甘不願的收起筷子。
「我不怕你吃,我是為了你的身材著想。」他盯著三毛已經圓滾滾的肚子,「小心成了胖子,以後娶不到老婆。」
「有錢不怕沒老婆。」
這論調跟他……一樣。
「果真是父子啊!」李世燕嗤笑,「孩子們拿你為榜樣。」
「公主。」他沉下臉來,「可不可以請妳少開尊口?」
「好大的膽子,竟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不想活了是吧?」
相處久了,自然也知道會吠的狗是不咬人的道理,「我是妳乾姊夫。」他提醒她。
「那又如何,就算你是我丈夫我也照砍。」
他搖搖頭,不屑跟這種刁蠻女吵這種芝麻小事,不過有一件大事他就得追究了。「妳到底要住到什麼時候才回京城?」
「我想回去時自然會回去,毋需你過問。」李世燕口氣冷得很。
「你們吵得我頭都痛了。」鄧巧淳擱下飯碗,淡視他們之間的怒火,「安靜,我不喜歡吵。」她一副他們再吵下去她就要離開這宅子的威脅意味。
李世燕和胡定宇只好閉起嘴巴,拿起筷子重新夾取食物。
就在這時候,仰叔走了進來,滿臉的疑惑,「老爺,昨兒個廚房裡有些食物不見了。」
聞言,胡定宇和公主驚喜的站了起來,難道……難道……
「三毛,是不是你偷吃的?」
三毛搖頭,一副被誤會的哀怨模樣。
二毛出聲為弟弟辯護:「三毛一旦睡著了,就算肚子再餓也不會醒過來。」
「太好了。」他喜出望外,如果不是三毛,那最有可能的人不就是……
成功了,成功了,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們終於成功了。他一轉身,就想衝出去。
「站住。」鄧巧淳出聲阻止,「現在不是時候,還不能讓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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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頭低低的對著藥桶裡的娘親訴苦:「為什麼爹硬要說我偷吃?還罰我兩餐不准吃飯,說我再吃就要把我趕出去討飯。」他心虛的將頭垂得更低,「娘,為什麼妳不醒過來,如果妳活著,妳一定會相信我的,對不對?」
這時,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和胡定宇的怒吼聲--
「三毛,你躲在哪裡,還不出來?」
「娘,救救我。」三毛害怕的說。
房門被踢開,胡定宇手拿籐枝,指著蹲在藥桶前的三毛喝道:「出來,誰都救不了你,就算是你娘也一樣,滾出來。」
三毛慢慢步向他……不久,房門關上,外面傳來的是籐枝揮落的破空聲還有三毛的哀號。
「爹,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吃,我以後再也不偷吃了,爹,你饒了我……」
房裡頭,李芝芯倏地睜開雙眸,淚早已矇矓了視線,隱隱約約記得,當她疲憊的沉進休憩狀態時,時常聽見他溫柔且哀傷的嗓音,傾訴著對她的愛、對她的後悔,還有今天發生的種種瑣碎事情,然後孩子們也會一一來報告今天發生的事,有得意的、失意的,還有他們疑惑的,聽著他們父子的談話,她知道他們的親子關係很好,她很安心,已經倦累到不行的她只想永遠沉眠下去,然後安心的含笑九泉。
但那個女大夫來到後就一切全變了,不但煮她還用針戳她,打擾她的沉睡,最後竟還當她無知無覺,在她耳邊說出殘酷的事實--她心愛的前夫打算娶她最信任的燕妹,還打算除掉她和礙事的孩子。
不,她不允許。如果胡定宇有這麼沒良心的打算,她會殺了他,絕不心軟。
但體力尚未恢復,行走艱困不說,更遑論運氣揮鞭殺了負心漢,所以她得忍,忍到體力恢復,功力恢復些許,到時候就能營救孩子們脫離火坑。
所以,兒子們,撐著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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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又是一輪圓月嘲笑傷心人的夜。
大安國長公主李世燕舉杯邀明月,「天下多少癡心兒女為情把命葬送?」她苦笑啜酒。
身後是胡定宇漸漸靠近,憂心出聲:「別老喝酒,傷身。」
她斟滿酒杯,「很快就不會了,以後我會很快樂。」
他皺緊眉頭,「妳該不會跟芝芯一樣吧?」
她輕笑,「堂堂一國公主會過勞死嗎?」
的確不大可能,「那妳是為什麼?」
她指了指對面的石桌,「少問問題,坐下,陪我喝悶酒。」
公主命令,他最好少違逆,所以遵從的坐下來,接下一杯酒喝,小心翼翼的開口:「公主不回宮,不怕皇后和皇上擔心嗎?」
她冷哼一聲,「他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這長公主不在,他們還樂得輕鬆。」
「但宮裡總有公主懷念的人事物吧?」他巴不得公主快快離開,別在這兒隨時想帶走他的愛妻。
她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宮裡已經沒有什麼我可以懷念的了,我懷念的人事物在這江湖上,但我已經不想流連江湖,所以留在這裡看著芯姊姊恢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愉快的事情?
他臉色很不好的喝悶酒,他可不認為等待芝芯的恢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不過時間也快到了。」她歎了聲。
什麼時間?
「相信等我忘了一切,我會再度很享受當一個公主,到時我會很習慣皇宮裡的生活。」她苦澀的飲酒一杯。
「忘?」他疑惑地看著她,「忘記什麼?忘記可以選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