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子擺出莊主的架子命令她,她也因為要逃避他的挽留,甚至不惜編出許多荒唐可笑的理由。
她在為欺騙了他而內疚嗎?
從她飄忽的眼神中,南宮燁看出了心虛和膽怯,但他不明白,自己都不介意上當受騙了,她有什麼好怕的?
在暗示多次無效後,他都想挑明告訴她,就她和陸廣茂之間的那點小花樣,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他又不免擔心,她會不會在羞愧之下逃得無影無蹤?
對於這樣一個看起來聰明,實際上又蠢又倔又膽小又愛鑽牛角尖的小女人,他該怎麼辦?
搖她個清醒?吻她個明白?或者乾脆澆她一盆冷水?
即使這樣,她大概也會瞪大眼睛,一臉糊塗地問他出了什麼事。不用說,到最後被氣死的那個人,肯定是他!
他真不懂,如果要有所圖謀,就該巴結討好他。一下表現得溫馴可人,一下又躲得遠遠的,究竟是欲擒故縱的把戲,還是其它什麼?
他見過很多女人,風花雪月的事也經歷不少,自認對人性、對女人都瞭解得頗透徹,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個小女人完全搞昏頭了,淨想不出她腦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第十章
昨晚下了一場小雨,空氣濕潤而微涼,原本是個神清氣爽的清晨,卻無法讓早起的南宮燁消散胸中的鬱悶。
在窗口站了片刻,他轉身朝門口走去,本能地想把陸雲歌從床上拎起來--水月庵在城外,不早點動身不行!
然而,當他走進小樓側面的另一間廂房,看見床上顯眼臥著個蜷成蝦米狀的嬌小身軀時,心不知不覺又軟了。
「雲歌,醒醒。」他下意識放緩口氣,拍拍陸雲歌的臉蛋。
陸雲歌滿腦子作著驚心動魄的夢,臉蛋半掩在被子裡,小嘴既囈語又打呼的,根本沒法子回應他的話。
「醒醒!」南宮燁加重手勢,隔著被褥推她。
「唔……不……不要……」呼……
南宮燁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邊,陸雲歌惺忪地張開眼,直覺反應不想見這張臉的主人--她正巧夢見自己前來調查他的事被他知曉,正憤怒地指責她、唾棄她。
嗚……剛剛明明還在和他親熱,怎麼馬上淪落到被他趕出莊子的悲慘命運?她不要,重來,重新再來過!
她用力閉上眼睛,呼呼……
見陸雲歌睡得昏天黑地,南宮燁忽然起了放棄去水月庵的念頭。
反正不差這一天,乾脆讓她睡個夠。
可是她皺眉縮臉的痛苦模樣,讓南宮燁猜測她大概在作惡夢,原本停下的手勢隨即加重。
「雲歌!」
「不要……」呼……呼……
陸雲歌甩著腦袋,牙齒差點咬上被褥。
臉色這麼差,該不會生病了吧?南宮燁伸手探探她的額頭,未察覺有何異狀。
「陸、雲、歌!」他俯身,決定先叫醒她再說。
陸雲歌終於從夢中驚醒,發現南宮燁站在自己跟前,還以為惡夢成真了,眼睛死死盯著他,大氣都不敢出。
南宮燁被她充滿戒備的神情弄得莫名其妙。
「妳怎麼了?不是說好今天要去看我娘的嗎?」一副如臨大敵似的,她是睡糊塗了,還沒醒透嗎?
想起昨天南宮燁是有提過這事,陸雲歌悄悄鬆了口氣,可她也有講過「再說」了呀,他怎麼還堅持?
要知道,她這些天又激動又擔心,一直在恍惚中過日子,實在不想去見他的娘親。
她激動,是因為南宮燁喜歡她,她擔心,也是為了南宮燁--她怕南宮燁知道她的底細後不喜歡她,更怕離魂掌是出自他手。
想起這些日子反覆作的夢,她心中惶惶不安,手指捏著睡得皺巴巴的被褥,忽然道:「我不想去。」
既然和他沒有未來,又何苦去水月庵見他母親,給自己找難受?
南宮燁一怔,眉宇間有了輕微的變化。
「為什麼?」他問,伸手將她從床上抱起,拿過丟在一旁的衣服,替她套上。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知道誰是主子誰是丫鬟了。
陸雲歌被迫且無奈地穿好衣服,按照她的意思,她只想躲在被窩裡,至少那樣可以不用面對他,但他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眼神讓她退縮。
「我害怕……」想了想她說,但聲音好小像蚊子叫。
「妳連我都不怕,怕我娘做什麼,她很和氣的。」南宮燁奇怪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你不懂,我就是害怕,就是……」說著說著,她的眼淚羞點掉出來,她確信自己一點兒也不願意剛才的夢境變為現實。
「有什麼好怕的,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何況妳一點兒也不醜。」南宮燁為了緩解氣氛,不但安慰她還想逗她笑,因為她實在沒必要那麼緊張。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在他面前,陸雲歌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紆解心中的苦悶。
她真想問南宮燁,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他們兩個還是像以前那樣比較好,至少她不會內疚、不會心虛,要知道他對她越好,她越緊張、越害怕、越怕失去自我。
他不解她眸中的慌亂,思忖片刻,決定還是給她一些時間。
「好吧,那就緩些日子,等妳準備好了,再去見我娘。」畢竟,他希望娘親對雲歌有個完美的印象。
「妳繼續睡吧。」南宮燁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陸雲歌點點頭,蜷腿坐回床上。
她知道不論時間長短,她終究要離開這個地方,可為什麼想到要離開眾雲莊,想到要離開南宮燁,她的心裡就有一種酸酸的苦澀?
南宮燁離開的身影佔據了她整個腦海,而她的心卻像被掏空了。
不知過了多久,陸廣茂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雲歌,莊主昨天不是吩咐過,說是今天要帶妳去水月庵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他一進屋,劈頭就問。
「是我不想去。」陸雲歌側過臉,有氣無力地說。
「什麼?!莊主要帶妳去見老夫人,妳居然拒絕?」聽見自家侄女幹的好事,陸廣茂險險一頭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