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驟然發現自己被最敬重的人設計是什麼滋味,但有時人為了權勢和錢財,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莫上陽雖說是個世外高人,也不能免俗。
「不,我不相信!」桑晴無法置信地使勁搖頭。「今日定是哪裡搞錯了,我要去找師父問個明白!」她哽咽著,眼底浮滿水霧。
看著桑晴泫然欲泣的臉,蕭靖海也不好再說什麼。小晴已經夠難過了,他又何必雪上加霜。
過了幾天,聖上派駐東丹的軍隊到達了忽汗城,交接過後,蕭靖海便帶著桑晴和那些被抓的謀反官員一起返回上京。
他們走得很急,連地方官員的送行宴都是草草喝杯酒了事。想早點回去覆命固然是主要原因,而桑晴整天不吃不喝,一邊掉眼淚一邊嚷著要見師父和師兄,則是另外一個原因。
一路上日行夜宿,只用了十幾日,他們便回到上京。
離開上京兩個多月了,天氣冷了不少,卻絲毫未損上京的繁華熱鬧。
尤其是平定東丹之亂、立下大功的乙室王爺回京的消息一傳開,百姓們立刻湧上街頭,將上京城通往皇宮的街道堵了個密密實實。
人山人海的熱鬧場面,向來是桑晴的最愛,但這天卻例外,因為她腦中,滿是師父和小師兄的身影。
直到現在,她都不願相信,師父和小師兄真拿她當誘餌,引開敵人的追殺,自己則跑到契丹來,幹出毀壞契丹國運的事。
離上京越近,她的心情越緊張,等乙室王府近在眼前,她哭喪著小臉,淚水幾乎就要滴出眼眶。
「小晴,放鬆些,天塌下來還有我。」
將桑晴緊緊摟在身邊,蕭靖海輕撫著她的背脊,這種安慰她的話,他每天不知要說多少遍。
「不,我不信,我不信我師父會這麼對我!」桑晴死命搖頭,又猛一下撲到蕭靖海懷中,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蕭靖海無奈之下,只能反覆說些好話安慰她。可越說,她眼淚就掉得越凶,惹得他情不自禁地想,女人是不是不能太寵她?
但,每次看到她愈顯憔悴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為她擋去世間所有的風風雨雨。
為了讓桑晴早日安心,蕭靖海回到乙室王府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帶莫上陽來正廳。
由於蕭靖海吩咐泰非先行回府打理,莫上陽師徒早被提出了牢房,並將他們安排在一間寬敞明亮的屋子裡。雖然像重刑犯一樣被禁錮,屋外也有侍衛看守,但和牢房那種又髒又臭又陰暗的地方比起來,這裡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突然改變了待遇,莫上陽心中自然起疑,不知那些契丹人又要玩什麼花樣,但能說的都說了,到最後真要把他怎麼樣,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事到如今,他並不後悔。他師父無攸子臨終前最懊悔的事,就是年輕時逞一時之能,替契丹地龍開了天眼,為漢人在北方樹下如此大敵。
他這麼做,只不過是在彌補先師犯下的過錯罷了,可惜還沒成功就被契丹人發現。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那個臉上笑嘻嘻、卻一掌打飛呂街春的契丹男子是誰;那男子不但打飛了呂尚春,也將他打成內傷,契丹有如此高手,真是後生可畏……
每次想到這裡,莫上陽都會不由自主的鎖緊眉頭。這麼些天過去了,他和尚春體內的傷居然還沒好,想他莫上陽雖不算絕頂高手地足以進入一流高手之列,竟然敗在一個年紀輕輕的契丹人手中!
這件事固然讓他心煩,而最讓他擔心的,則是他的女弟子桑晴。
當初他之所以會讓桑晴帶著假天眼去東丹,一來是小晴整天嚷著要下山歷練,他聽得頭都疼了,正好有個偏遠點的地方讓她去跑跑,看她以後還會不會無病呻吟的整天亂叫;二來也沒想到事情會那麼複雜,一直進到契丹境內,他才發現情況不太妙,只可惜已經晚了。
反正,陶大人曾經說過會派人暗中保護小晴,現在的他怎麼樣都不要緊,只希望小晴吉人天相,平安無事。
他想的是沒錯,大學士陶谷也是這麼說的,但他不知道,自桑晴下山後,陶谷非但沒有派人保護她的安全,反而故意向那些對契丹頗為忌憚的鄰國,悄悄告知天眼即將被送回契丹的消息。
陶谷這樣做的目的很簡單--讓桑晴做誘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以達到讓莫上陽神不知鬼不覺,弄瞎契丹地龍眼睛的最終目的。
在大宋境內明目張膽跟蹤桑晴的那些人,就是陶谷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在哪裡而派出去的靶子,而那些一入遼境就來追殺桑晴的黑衣人,則是覬覦天眼的黑汗國派出的殺手。
所以,當桑晴一見莫上陽,就淚眼婆娑地哭著撲上去,大叫:「師父,小晴一路上被人追殺,差點就再也看不到您了!」的時候,莫上陽臉上的表情相當驚詫。
「你被追殺?陶大人派出的高手,難道沒有暗中保護你?」莫上陽錯愕地急聲追問。
「沒有……」桑晴大哭著搖頭。「要不是蕭大哥救了小晴,小晴一路上不知要死多少回!」
她的聲音雖然哽咽,但從師父的表情和話語中,她明白,師父並沒有利用她、讓她去送死。
就說嘛,師父從小看著她長大,怎麼會捨棄她。
聽桑晴提起蕭靖海,莫上陽也不得不正視他了。
事實上,剛剛和弟子呂尚春一起被帶進正廳的時候,他就看見蕭靖海,但因為蕭靖海一身契丹貴族的裝束,他想著就有氣,故意沒拿正眼瞧他,現在仔細看看,這才發現他望向桑晴的眼神充滿寵溺,不由得狐疑起來。
「師父,他叫蕭靖海,是乙室王府、也就是這座王府的主人。」桑晴連忙拉著蕭靖海的手臂向師父介紹。
是個契丹人,還是這座王府的主人?莫上陽心裡想著就不舒服,臉色頓時陰沈下來。
因為人多不方便說話,蕭靖海打發手下離開,就連泰非也只讓他在門外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