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在去年和北院大王耶律肆、上京衛戍官首領耶律翰雲一起擁立聖上為帝的功勞有目共睹,但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為君之道的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又有幾個臣子真正搞得清,摸得透?
為了不辜負聖上的厚望,他不但制定了捉拿東丹王耶律凱的計劃,還親自出馬調查這個案件,當然,這裡面還攙雜著一些其他因素,但那是乙室王府的秘密,就不是為外人道了。
在兵變尚未發動之前,不動聲色將一切擺平,最低限度保存大遼實力,這是他最終的目標,也是聖上對他的基本要求。
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安排好一切。等待桑晴前來,他好英雄救美乘機接近她的時候,竟有一堆黑衣人在追殺她!
那些黑衣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當時他就愣住了,難道是東丹王耶律凱派來殺她滅口的?
應該不像,耶律凱雖然心狠手辣,但做事縝密、老奸巨滑,在不是自己的地盤上殺人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不像他的行事作風。
或者……天眼現世的消息已經走漏出去,那些是覬覦天眼的奪寶之人?
「蕭、大、哥--」
蕭靖海正想到專心處,桑晴誇張的嗓音在他耳邊突兀響起。
他回頭,就見桑晴噘著小嘴抱怨。「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問了你那麼多話,你怎麼不回答啊?」
望向桑晴的那一刻,他突然發現,桑晴那雙烏黑圓亮的眼睛,就像一對人世間罕有的極品黑珍珠,在秋日燦爛的陽光下,散發出耀眼可愛的光芒,實在教人忍不住怦然心動。,
說來奇怪,照理說他和她的性格截然不同,應該討厭她才對,但不知為什麼,對著她那張眉飛色舞的小臉,他就是擺不出真正的冷酷,只是裝著沒聽見不理她,或是故意冷淡的嘲諷她一句,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真正的情緒。
其實他若願意,他甚至可以只用一個眼神就將人凍結,可偏偏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的心就被她臉上慌亂無助的表情所感染,而生出一股不該有的憐憫。
為什麼自己始終無法真正對她冷酷?為什麼他始終無法把她當成東丹王運送寶物的敵人來對待?是因為她身上那股難以言喻的親和力,讓接近她的人都不由自主喜歡上她嗎?
喜歡?喜歡這個稚嫩單純的小丫頭?
不,不可能!
驚愕於自己的這個念頭,蕭靖海下意識地將唇抿起,緊繃的唇線,使他俊挺不羈的男性面孔更加冷硬。
見蕭靖海一言不發看著自己,桑晴更加不悅了。什麼嘛!原來她跟這個木頭人說了那麼多話,他根本就不把她當回事,當她在自言自語啊!雖然心裡告訴自己,他的脾氣就是這樣,不是有意的,何況他還救了他,應該是個不錯的人,但她還是忍不住嘟起嘴,出口的話自然沒好氣。「喂,我剛才問你,你昨晚是怎麼帶我逃出來的?當時我暈過去了,什麼都不知道。」
「只要輕功過得去,躲過那些土匪就行了。」心頭掀起的波瀾漸漸平靜,他回復正常,出口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淡淡的,彷彿對他來說,從一票歹徒手中救人,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啊?就這麼……簡單?!
沒得到想要的回答,桑晴心有不甘,瞪圓眼睛,繼續跺腳嬌喝。
「劍陣當然可以仗著輕功好躲開,但那把軟劍呢?我記得那把軟劍正對著我的腦袋刺過來,好恐怖喔!」
隨著她的聲音忽高忽低,蕭靖海的心也跟著再度起伏。
怪了,她那麼聒噪,以他的認知,就是典型的成事不是、敗事有餘的人,可今天,面對她那張好奇貓咪似的小臉,他的心情竟有幾分無法解釋的紊亂。
這種感覺虛無縹緲,又實實在在縈繞在他心間,令他困惑。
不知為什麼,此時的他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在與她有了交集後,他會不會這輩子都被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所困擾?
「你快說呀!」嬌喝的嗓音再度傳來,帶著幾分不耐。
桑晴柔軟的嗓音喚回了他的神智,意識到自己的失常,蕭靖海吸了口氣。
「桑姑娘,有兩件事你弄錯了。第一,那不是軟劍,那是條玄天帶。第二,它也沒有對你當頭刺下,而是……」他挑起眉,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聲音卻又輕又慢,彷彿從喉中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
「在、勾、你、的、魂……」
玄天帶?勾魂?
彷彿被這句話嚇住,桑晴愣在原地,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再也吐不出半個字,而蕭靖海卻像談論天氣似的繼續說道:
「你既然到了我們契丹,該不會沒聽說過玄天帶吧?按照我們契丹人的習俗,喜歡在野外的樹林裡掛上一種浸過符水的銀色飄帶,那是為了安撫沒地方去的孤魂野鬼,讓他們的魂魄有個地方依托,不至於到處作怪用的,你見了玄天帶就暈倒,那是因為……」
「不要說了!求求你不要說了啦!」桑晴驀地拉長嗓音尖叫起來。
她的確聽說過玄天帶,出門前師父還叮嚀她見著時要盡量避開,不要染上晦氣。這其中,她記得師父還說,一般人最忌諱的就是在玄天帶面前昏倒,因為那是玄天帶裡依附的鬼魂在找替身,勾引路人的魂魄。
可是……因為當時太興奮自己要出門闖天下,什麼東西聽了都不往心裡去。現在倒好,不但玄天帶落進眼裡,還在見到它的時候昏倒,難道……她真的要被惡鬼抓著去當替身嗎?
她無助地瞪大眼睛,雙手抓緊衣角,心一寸寸地往下沈。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多災多難,剛剛擺脫別人的追蹤,這會兒竟冒出鬼怪勾魂之說,是否契丹之行,真是注定大凶?
桑晴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恐怖,不但嚇出一身冷汗,連一張素白圓潤的小臉,此刻也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