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盈再也聽不下去了。
「爹,娘,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去了。」將手中飯碗往桌上一擱,也不待爹娘回答,她扭頭就走,不願爹娘看見她眼中的淚水。
夏明霆一定是搞錯人了,她想,他一直叫她三公主,她也從沒否認過,他想娶的人是她,而不是三表姐啊!
因為這個認知,她的胸口絞起一陣尖銳的疼痛,像被凌遲般,渾身上下充滿著難言的苦楚,她的心彷彿正在滴血。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難道她就這麼跳出去,說北胡王娶錯人了?
別人要是問起,她憑什麼說北胡王娶錯人了,那她該如何回答?難道說她自己和北胡王在私下見過幾次面,所以他娶的人就該是她?
畢竟,他也沒有承諾過什麼。
且不說舅舅有多盼望三表姐能嫁給北胡王,單是爹爹,要是知道她和北胡王偷偷會面,到時不大發雷霆才怪。
他和她,終究有緣無分啊!
抱著已然冰冷的身軀,董小盈拖著沉重的步子勉強走往廂房,渾然不覺幾道疑惑的目光,正在背後緊緊盯著她。
「小盈這次回來,怎麼怪模怪樣的?」董賢皺著眉,率先發話。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正想找你商量。」孟彥如連忙附和夫君的說法。
「姐姐這次回來都沒帶我上街、陪我買玩具耶。」董小盈的大弟董小駿馬上跟進。
「姐姐連著好幾天都忘了親親我。」小弟也不甘落後,趕緊控訴。「以前她每天至少要抱著我親二十下的。」
四個人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來轉去,轉了好一陣……
「可是,媛媛要嫁人,她這麼難過幹什麼?」董賢晃著腦袋,喃喃自語。「難道……」
「嫉妒!」孟彥如驀地叫出聲來。「媛媛現在要嫁給北胡王做皇后了,咱們家小盈長得比媛媛漂亮多了,卻還待字閨中,準是在嫉妒。」
這麼一想,女兒這些天不合理的行為全都有了解釋,原來是少女思春啊,怪不得她怎麼問,女兒都不肯說。
「娘,什麼叫嫉妒?」
「蠢,就是想要別人的東西,而自己沒有!」
「那待字閨中呢?」
「嗯,就是待在房間裡,等著寫字唄……」
不理會那兩個小兒子在一旁童言童語,董氏夫妻相互對視一眼,然後心有靈犀地點了點頭。
都說女大不中留,看樣子這句話一點也沒錯,想來,也該是給女兒找個婆家的時候了。
第七章
兩個月後 北胡帝都弋雅
明日就是北胡王大婚的日子,弋雅城內張燈結綵,一片喜氣洋洋。位於城西一隅的蘭紇驛館更是門庭若市,進進出出的僕傭們一個個衣著光鮮,神采飛揚。他們臉上帶著笑,卯足勁四下忙碌,都在為三公主婚嫁的事做最後準備。
手裡捧著滿滿一大盒珠寶,三公主的貼身女官快步穿過長廊,推開門,走進一間充滿喜慶的廂房。
「公主,北胡王又賜下東西了!」
從他們住進驛館起,北胡王便每天派人送來各種各樣的用品,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應有盡有,也不乏各種新鮮的小玩意。
「快,快拿來讓我看看!」正在梳妝打扮的三公主孟天媛,揮開身邊那幾名女官的手,急切地叫道。
自從和北胡王定親以來,她整個人就像置身在夢中一般,感到不太真切,只有將他送來的東西,放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內心才有踏實的感覺。
從女官手裡取過一串龍眼般大小的珍珠項煉,孟天媛雙頰有些酡紅,柔美的唇浮起一抹滿足的笑。
想起那個對她情深似海的男人,她的心裡就充滿了奇異的悸動,更是忍不住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想,她將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受寵愛的新娘……
就在驛館裡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歡愉中時,送妹妹來和親的蘭紇太子孟天放卻皺緊眉頭,在自己的廂房裡不停踱步,眼睛還不時瞄向桌上擺著的一隻金絲魚簍,心裡沉甸甸的,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對這次異乎尋常的聯姻,他一直抱著懷疑的態度,隨著婚期的逼近,他就愈加心神不寧。
特別是今天,當他發現北胡王送來的賞賜中,竟有一隻精巧的金絲魚簍時,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記得很清楚,小盈上次來北胡時閒得無聊,就背著個魚簍跑出去,釣了好幾天的魚。而就在他們離開北胡的那一天,小盈一大早趁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死纏活纏地賴著他,求他准她出去釣魚。
該不會是……
腦子裡不由自主掠過種種猜測,孟天放眉心愈結愈深,甚至連頭部開始有些發疼了。
當然,這件事他對誰都沒有提起過。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現在,說什麼都是白搭了。
此時此刻,他不禁由衷希望,一切都是他在瞎操心,或者真能如父王所說,就算北胡王喜歡的是小盈,但在看到三妹之後也會移情別戀,要不然……
額頭上冒出涔涔汗滴,孟天放趕緊用衣袖擦了擦,腦中緊張地思忖著,明天要是出了什麼差錯,該怎麼補救才好。
說到底,萬一北胡王真的認錯人了,他也要負起一半責任。更何況,北胡是他們蘭紇得罪不起的強國,若惹惱了北胡王,可不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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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月色明亮,灑在寂靜的大地上有一種奇異的美。
北胡皇宮西側觀景台,兩道修長的身影在清幽月光中愈見挺拔,那是北胡王夏明霆,和為了他的婚事不遠千里從邊關趕回來的十二王爺夏明儔。
「皇兄,我總覺得你這次立後過於草率。」明知兄長大婚在即,夏明儔還是忍不住提出最後的諫言,不同於平日的玩世不恭,臉上難得正經。
他實在不明白,素以沉穩睿智著稱的兄長,怎麼會在立後這種大事上,像中了邪似的,竟然不顧所有人的反對,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