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抬起手,拂上新娘的腰,只聽「啊」的一聲輕吟,新娘子忽然腿一軟,整個人往前倒去,頓時跌入新郎及時伸出的臂彎中。
「公主──」
走在附近的幾名女官驚叫著,想上前攙扶,卻被抱著三公主的夏明霆出聲制止住。
「新娘子身體不適,要休息一下,婚禮暫停。」冷峻的目光掃過四周,他一臉嚴肅地說,而後大跨步消失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
當夏明霆抱著三公主走進寢宮時,輪廓分明的臉上儘是一片淡漠。「出去!」他對著正在宮內忙碌的幾名宮女冷聲吩咐。
雖然非常奇怪,王上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抱著新娘回到寢宮,可瞅瞅王上那張如冰般僵直的臉,那幾名宮女都沒敢說話,一聲不響地魚貫而出。
將懷中昏迷不醒的新娘放上床榻,夏明霆彷彿如臨大敵般,冷著臉將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掌心裡全是汗。
自他十六歲登基以來,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此刻這麼緊張做什麼,不就是掀開新娘的蓋頭嗎?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刷的扯下覆在新娘頭上的大紅頭巾,一張美艷絕倫的臉蛋立刻呈現在他面前,卻不是朝思暮想的「她」!
即使心中早有猜疑新娘可能被人掉換,但當他親眼證實這一切後,整個人還是像掉進冰窟裡,從頭到腳浸了個涼,渾身的血液更不知翻騰逆流過多少遍。
蘭紇王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愚弄他!
胸中漲滿怒火,他一拳捶上床頭,而後鐵青著臉走出殿外,對著那些垂手恭立的侍從,一字一句的吩咐。
「傳令下去,蘭紇三公主病重,今日的婚禮取消!」說完,不顧侍從們震撼驚訝的模樣,霍然轉身返回寢宮。
夏明霆自己也知道,如此興師動眾、轟轟烈烈準備了好幾個月的婚禮被突兀的取消,一定會引發各種流言和猜測,但他實在沒辦法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成親,更何況目前他最心急的,就是查出事實的真相。
再次走到床前,他以冷漠的眼神,看了下這個穿著一身喜慶吉服的女人,然後伸出手,在她腰間穴道上輕輕一戳,就見她嗯呀了幾聲,而後茫茫然睜開眼。
她現在在哪兒?
孟天媛轉了幾下眼珠,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正在身邊看著她時,她馬上什麼都想起來了。
她心中一緊,骨碌一下坐起,口中忙不迭解釋。「王上!臣妾剛才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突然間沒了知覺,沒、沒影響成婚大典吧?」
並沒有理會她的問話,夏明霆倨傲地站在床前,漆黑的眸淡淡凝起,語調冰冷地問:「說,你是誰?」
看著他臉上明顯的怒氣,孟天媛頓時愣住。
這個站在她身前的男人,真是那個深愛著她、天天送她東西的北胡王嗎?可是看看臉,沒錯啊,但他怎麼這麼冷漠的同她說話?
「我是蘭紇的三公主孟天媛,今天的新娘子,北胡未來的皇后!」帶著深深的困惑,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胡說!」他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她,彷彿要看進她靈魂深處。「如果你就是蘭紇的三公主,那天在狩獵大會上彈琴的,又是誰?」
說實話,對於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他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那個狩獵大會上的「她」究竟是誰,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您說的是──小盈!」孟天媛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嬌俏的臉頰因這個認知而慘白一片。大哥說的沒錯,北胡王看上的果真是小盈,而不是她!
「小盈?」夏明霆冷冷瞇起雙眼。「她是誰?」
「她是我的表妹,姓董,上次您過生日,她是跟著我們來北胡湊熱鬧的……」在夏明霆陰冷的目光下,孟天媛不禁結巴起來,心中更是懊悔不已。若早知道會惹出這麼多事端,當初就不該帶小盈來。
「既然是來湊熱鬧的,那她怎會以蘭紇三公主的名義,在狩獵大會上彈琴?」他刻意放緩語調,眼神也不似方才陰冷,畢竟,他的目的是問出「她」的身份,而不是嚇唬眼前這個女人。
小心翼翼偷覷一眼他的面容,孟天媛連吞幾口口水,這才斷斷續續地說:「那天……小盈突然不見了,我找她時不小心扭傷了腰,疼得站都站不起來,被臨時送回驛館,沒想到後來您竟要公主們獻藝,我大哥,就是蘭紇的太子孟天放實在沒了法子,只好讓小盈替我上場……」
耳中聽著她詳盡的敘述,夏明霆沉著臉不再吭聲。
她叫董小盈是吧,看樣子是他搞錯了,現在回想起來她的確沒有親口承認過她是蘭紇的三公主。
可恨!他是如此的在乎她,如此深深的眷戀她,還不顧北胡所有臣民的反對,執意立她為後,但沒想到,這一切卻是一場可笑的欺騙!
他深深地為之惱恨,但不一會,又情不自禁為她辯解。
她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單純而且幼稚,因為害怕而不敢對他吐露實情,並不是故意欺瞞他。
從她的眼裡,他看得出來,她對他也是有情的。
思忖片刻,他面無表情地望向孟天媛。「我要的是她,而不是你,你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吧。」
天啊!全西域的人都知道她孟天媛要嫁給北胡王為後,如今北胡王不要她了,叫她以後怎麼做人?!
腦袋轟的一聲,孟天媛眼前金星亂冒,忍不住啜泣起來。「可她是個漢人啊,她根本不適合您!」
「漢人?」夏明霆眸中精光一閃,厲聲問道:「她不是你的表妹嗎?怎麼會是漢人?」
「她、她是我五姑媽的女兒,就是、就是那個嫁給漢人大夫的五姑媽的女兒,她每年也只有春天,才來蘭紇住上一陣,現在早就回中原了,而且……」
輕顫著嘴唇,看著夏明霆愈發難看的臉色,孟天媛牙一咬,豁出去了。「而且她爹最討厭北胡人了,聽說這陣子,她爹正忙著到處替她相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