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德芳迅速的通盤想過,決定殺她或不殺她,都會影響到將來帶走朱顏的計劃,但也僅只於此而已,犯不著為了小小的不方便而殺人。
於是他放下手欲走。
「你不殺我嗎?」解憂追問。
回頭看她,袁德芳笑了笑說:「我不喜歡傷人,你……自便吧!」
解憂看他飄然遠去,不明白他憑什麼如此浩然無畏?難道他真不怕她把事情說出去?
眼角餘光瞥見門縫裡何新擔憂的視線,一發現她注意到他,就躲起來。
解憂沉吟一會兒,帶著滿心疑慮離去。
???
何新告訴朱顏有關解憂的事,主僕兩人便從早擔心到晚,擔心她會去告訴馬士英,然後馬府就會識破他們的計劃……接下來的後果,朱顏實在不敢想像,嚇得她把自己和何新緊緊關在房裡,走過來又走過去。
「怎麼辦?怎麼辦?芳哥哥為什麼不把她殺了滅口!」
何新看她這樣走來走去,看得頭都暈了,接下來朱顏又抓著他猛搖,他便暈得更厲害。
「你有沒有聽清楚芳哥哥跟她說什麼?」
何新差點暈得想不起來,他努力回憶道:「袁公子說他不喜歡殺人。」
朱顏推開他,氣急敗壞的淚水在眼眶裡轉,「他不喜歡殺人,難道就捨得讓別人傷害我!」
「其實我覺得解憂人不壞,至少她不像莫愁那樣會欺負人。」
她皺起眉頭關切的問:「莫愁常常欺負你?」
何新不敢說出實際的情形,只好說:「公主請放心,我現在一看到她就快跑,所以她也無法欺負到我。」
朱顏才不放心,她氣壞的道:「豈有此理!居然敢欺負我的人!」才說完,便想到就連自己是堂堂一國的公主,都沒有自由了,更何況她身邊的一個小小太監。
「公主,你就別替奴才擔心了。」
朱顏想著自己現在的處境,悲涼得快要落下淚來,而今天還只是他離開的第一天,往後的日子她要怎麼挨下去?寸寸柔腸,盈盈粉淚,平蕪盡處是春山,情人更在春山外。
「叩、叩、叩。」有人敲門。
「何公公,公主醒了嗎?」
是解憂,朱顏忙擦掉淚水,躲進被窩裡,何新則慌慌張張的站在門後,問門外的解憂,「有……什麼事?」
「公主該服藥了。」
何新有些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開門?但想到袁德芳臨行前有吩咐要讓公主繼續按時吃藥,終究公主的健康比較重要,於是打開門。
解憂把盛了湯藥的碗在門口直接交給何新後看他一眼,接著一語不發的轉身離開。
何新愣了一下,才把藥轉身放在桌上,復又闔上門。
朱顏立即又下床來,緊張的問:「她的臉上有沒有顯得很得意、很壞心的樣子?」
何新搖頭,「她只把藥給我,連嘴角都沒動一下就走了。公主,你快把藥喝了吧。」
朱顏低頭看那碗黑得像墨水的湯藥,皺著眉抱怨,「好苦哦!」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是袁公子開的藥方,不能不喝,要不然袁公子知道了會生氣。」
朱顏不甘不願的端起碗,眉頭皺成一團,就口喝了之前,又忍不住抱怨,「唉!我真是好可憐,居然落到這般田地,誰都可以管我。」
不過他們最擔心的事,又過了兩天卻一直沒發生,不知道是馬府按兵不動,要等袁德芳回來再一起違個正著,還是……可是解憂沒有道理不去跟她的主子報告呀?
「也許,她是怕芳哥哥回來會殺了她,所以才不敢說。」朱顏猜想。
直到悶了兩三天,朱顏終於不耐煩,想到外面走走。
棲霞山地,山澗泉水,小湖池塘,凡洞壑奇石,都有佛像渴言浮雕。
朱顏只在庵內走走,但也夠她散心,到底是參天古木,陽光在楓樹的新綠間斑斕光彩;鍾罄梵唱遠遠近近的在山間傳揚,此起彼落,益襯得滿山清靜莊嚴。
忽地,一群浴雲白鳥驚起嗚入深遠的春山。
身後莫愁、解憂緊緊跟隨,朱顏很難忽視她的存在所代表的威脅。
「我覺得口好渴,解憂你去倒杯水來。」朱顏命令道。這種事至少她還支使得了她們。
解憂銜命而去後,朱顏才覺得鬆口氣,可是剩下來的莫愁虎視耽耽,卻害何新忙著膽前顧後。
莫愁覺得無聊,便在地上撿幾個球果,也不是存心想傷他,只是輕輕的擲向他的背心,那力道頂多就像姑娘家的手指頭點著似地,令何新每被打中一顆,就起一陣雞皮疙瘩,莫愁看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感到有趣極了。
後來竟有一顆球果從何新的後領掉進去,背上又刺又癢的,何新東抓西抓的騷動和莫愁的笑聲終於引起朱顏的注意,她回頭時正好莫愁又拿著一顆球果要丟,朱顏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捉弄何公公!」
莫愁雖不屑她,但還是會心虛害怕,馬上跪下來哀求,「奴婢下次不敢了。」
「還能容你有下次!來……」朱顏差點要喊人拖去打,立即想到她能叫誰打?可是又很氣不過,瞄見滿地的球果,於是要何新把它們撿起來,塞進莫愁的衣服裡頭。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朱顏冷冷的說,「下次你要再敢犯上,看我饒不饒你。」
看莫愁那搔癢難耐的樣子,何新的尊嚴終於稍微得到平衡,往回走時經過她,何新還趾高氣揚的朝她哼了一聲。
迎面正好碰見解憂端來一杯茶,朱顏也是凜著臉走過去。
解憂看莫愁苦著一張臉,便好奇的問:「怎麼了?」
「別問了,我渾身像長了一大窩的跳蚤般難受,我要回去換件衣服。」
解憂莫名其妙的跟著她回房間,等她一把衣服脫掉,便從她身上滾落一堆褐色的球果,解憂驚奇的又問了兩句,不瞭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立即笑彎了腰。
「你還笑!真沒有同情心,我現在渾身還是好癢。」莫愁惱羞怒道,白皙的背上已經抓出交橫縱錯的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