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以北已經讓滿人佔據,明朝的半壁江山勢必將以故都金陵為復興的基地。當初要不是看在他們被一大堆反賊兵隊追殺,而何新又忠心護主,他根本不會救這個皇室孤女,他完全是因為何新才會救她,而既然救了兩個他就不該也不能後悔,雖護送她南下既費神又費事,但是無論如何都是為了仁義二字,已答應要護送她南下,他就必須做到。
只可惜她偏偏是崇禎的女兒,每次看著她就想起父親袁崇煥遭聖旨下令凌遲處死的慘狀,和抄家的噩運以及流落遼東為奴的不堪往事,所以他就是無法對她溫柔。
希望能早點到目的地,結束這場對彼此都沒必要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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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哭夠了,也餓得再堅持不下去,於是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硬餑餑,拍掉螞蟻和草屑,再試著咬咬看。何新見狀,馬上拿自己手上乾淨的那一個給她。
「公主,這個乾淨,你吃這個。」
朱顏笑了笑,正要換過,卻又想到袁德芳對自己的諸多挑剔,便賭氣而固執的不跟何新換,不想再讓他說她仗勢欺人。
「沒關係,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見何新遲疑又一副憂慮樣,她於是對他盈盈一笑,「真的沒關係,又不甚髒,說不定沾了草汁,味道會更好些。」
何新心疼公主的金枝玉葉,歎了口氣說:「公主,實在太委屈你了。」
「說什麼委屈呢,這一路上還不都是你一個人在照顧我,你才是真的辛苦了。」朱顏說的可是肺腑之言。
「這是奴才應該做的,公主千萬別這麼說。」何新又磕起頭來,但臉上卻帶著笑容,因為朱顏稱讚他。
想起袁德芳的冷言冷語,她遂對河新說:「何新,起來,我們來約法三章,好不好?」
何新不解的看她。
「你先坐下來,別那麼拘謹,就當我不是公主。」
「奴才不敢!」
「叫你隨意,你就隨意。」
「是!」何新誠惶誠恐的以單臂撐住斜倚的身體,另一隻手擱在弓起的膝蓋上,就像廟裡的彌勒佛像一樣,只是表情沒那麼開懷,有些苦苦的。
朱顏稱許的點點頭,然後說:「我告訴你,從此以後,第一,不准動不動就跪下來磕頭。」
何新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第二,雖然我是公主,可是我們人在外面,一切繁文褥節,能免則免。」
「是。」何新只是惟惟諾諾,根本沒搞懂分寸怎麼抓。
「第三……」朱顏想了一下才又說:「現在我們流落在外,一切都不方便,你就別樣樣都替我張羅,有些事讓我自己來做。」
「可是……」
「這是命令!」
「道命!」何新只得戰戰兢兢的答應,但是這可全亂了他的方寸,打他七、八歲淨身入宮,學的應對進退全是以主子為生命重心,現在可好,什麼時候說是?什麼時候又該轉身而去呢?
朱顏何嘗又明確分別分寸?打她一出生便是一大群人前呼後擁的照料著她,別說她的親生父母搞不清楚她身上有幾顆痣,恐怕就連她自己都沒費初女清楚。
總之,要會就得先學,凡事慢慢的學,就什麼都學會了。
朱顏又啃又磨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咬下一口硬餑餑,那人無情刻薄的言語,真是教人難以忘懷呀!
「何新,我問你,那個袁公子究竟是誰?」
「奴才也不清楚。」
「他為什麼要救我們?又為什麼肯送我們去南方?」
「因為袁公子是個大俠,所以當然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新一副很崇拜的樣子。
「是嗎?他若真是個大俠,為什麼會對我特別刻薄?」朱顏幽怨的說。
「公主,你一定是誤會他了。」何新急著替他辯解,「他真的很好心,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也曾誤會他,因為他在賊兵追來時居然說要把我們交出去,他說他與皇上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不願意救皇上的子女,不過他那時誤以為我是太子,後來我跟他說我不是,可是他那時候一副很不願意救我們的模樣,我就以為他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壞人。
「沒想到他只是在騙那些賊兵,拖延時間好讓他的大哥把我們追到城下去,我再循著他大哥所指的路線背你去找他家的女眷藏身處,而他們則負責斷後。」
朱顏耐性的聽完何新那拉哩拉雜的一堆話,聽起來好像他不但功夫了得,又聰明的善用計謀,於是不由自主的對他多了些好印象,也有些不情願的敬佩,還有……對他家女眷的好奇。
「他的家眷都是些什麼人?」
「喔,一個是他大嫂,她長得好美、好有氣質,人也很好,聽說好像是江南人氏,另一個則是他妹妹,有一點凶,但是心腸其實也很好。」
原來只是嫂嫂跟妹妹,朱顏有點好奇他可有妻室,他看來至少也有二十多歲了,一般的男子在這樣的年紀應該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為什麼他的兄嫂和妹妹不一起逃到南方來呢?」朱顏不知怎地,滿腦子都是袁德芳那冷嘲熱諷的劍眉星目,和似笑非笑的寬嘴薄唇,以及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挺直鼻樑,還有他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轉身而去。她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人。
「因為他大哥被人暗算,受了傷,所以只好留在北京,而我聽他說過要將我們送到史可法大人那兒。」何新笑了笑,為了不讓她擔心的又加了句,「不過,公主你放心,有滿人的軍隊在保護他們,所以不會有事的。」
「唔?」朱顏以為自己聽錯,想更確定的問他,「你說,有滿人的軍隊保護他的家人,為什麼?」
何新老實的回答,「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因為袁公子的大哥的關係吧。」
朱顏不由得疑慮袁德芳的身份。對明朝人來說,闖軍只是一場叛亂,而滿人則是異族敵人,假如袁德芳是通敵的奸細,那麼他冒險送他們去南方,莫非有不利於明室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