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看她突然的靜默,似有無窮心事,不免心中惶然,怯生生輕喚。「小姐,您怎麼了?」
「沒什麼!」強自一笑,她不想為難下人,緩緩自窗口邊來到桌前坐下。「我餓了,用膳吧!」
一聽她肯進食,小翠笑了開來,嘰嘰喳喳地說著府裡近來的趣事流言。「小姐,您看、您看,都是您愛吃的呢!我說咱們府裡新進的這個大廚,不僅燒出來的菜好吃得會讓人吞下舌頭,而且樣貌俊得很,好多丫鬟都好喜歡他,暗地裡為他爭風吃醋的也不少……」
喜歡啊……腦海中驀地浮現一張斯文帶著狐狸般的笑臉。宮素心粉頰微紅,俏臉發燙,就像離開「返璞樓」後的這些夜,她總是輾轉難眠,心底充斥著某人的身影,想著他的笑、想著他的一言一語、想著他的似有若無的情愫、想著他輕柔的蜜吻。想著、想著,她就渾身發燙,怎麼也睡不著,心底更是被思念所氾濫淹沒。
這就是喜歡吧?當她在「返璞樓」時,只知自己見著他總會有些羞澀,卻不解為何會這樣,可如今離開了,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可惜……
想到這兒,宮素心艱澀淡笑,再也不敢多想下去了。
「小姐,這道是您愛吃的翡翠豆腐,吃吃看啊!」見她遲遲未動筷子,小翠忙著主動布菜,深怕她又不吃了。
何嘗不知她心眼,宮素心順從的挾起一塊色彩翠綠的圓潤豆腐送入嘴裡……
啊,這味兒……這味兒好像管大廚的手藝,難道……不!不可能的!管大廚遠在金陵城,怎可能會變成宮家的大廚?不可能的!
搖掉自己的臆測,以為自己想太多了。可就在她否決自己的揣測時,眼尾卻不小心掃到窗外庭園中的一抹刺眼光芒,那刺目亮光差點炫花了她的眼,教她一時睜不開。可才一瞬間,刺眼光芒又消失不見,讓她險些懷疑方才是自己眼花了。
「小翠,方才……你可有在庭院中瞧見什麼?」奇怪!日正當中,艷陽高照,這會兒花園裡會有啥怪東西在走動?
「庭院?」往窗口邊一站,探頭瞧了瞧,不一會兒,小翠滿臉堆笑。「哎呀!小姐,您瞧見的該不會是總管這些天才聘請來的花匠吧?」
「花匠?」啥時候又多請花匠進府了?況且花匠會有啥地方亮目刺眼得讓她睜不開眼?
宮素心再怎麼淡然,這下也掩不住好奇,飄然來到窗邊極目望去,忽見花叢一陣顫動,一抹高大身影霍地竄了出來,一顆光溜溜的大頭在烈陽反射下,宛如萬丈佛光般,差點戳瞎了兩名無辜姑娘的眼。
「啊!」刺眼光芒過後,待她瞧清了那顆熟悉帶笑的大光頭,宮素心禁不住低呼,又驚又喜盈滿於心。
「小姐,您怎麼了?」小姐性情向來不大表露心緒的,怎麼在看見新的花匠後卻是驚喜交集?疑惑的再往庭院中瞅去,卻已不見花匠蹤影,視線再轉回小姐臉上,她卻又是一臉的平靜、淡然。
大概是她眼花瞧錯了吧!搔搔頭,小翠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小翠!」強抑住心中激動,宮素心努力以著最平靜的嗓音吩咐。「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下去吧!」
「可是……」好生為難睞著桌上只動了一口的飯菜。
「我會用的,你別擔心。下去吧!」
小翠無奈,只得乖乖遵從,臨出房前還一再囑咐。「小姐,您一定要用膳喔!」
「我會的。」唉……小翠何時這般囉唆了?
好不容易讓身邊丫鬟離開,宮素心欣喜難抑,正想奔到花園裡探個究竟,好確定自己沒看錯人。誰知她都還沒動作呢,窗口忽然大剌剌地躍進一條身影。
「唉唉唉,渴死我也!素心丫頭,你還不快奉上好茶慰勞、慰勞我的辛勞!」了凡一進房便鬼叫著討茶喝,兩手甩袖直往臉上煽風。
「了凡師父……」他來了……他來了……那是不是表示舒掌櫃也來了?他們沒忘了她……沒忘了她啊……
「嘿……你別哭啊!」才想自己自動自發地倒茶喝,眼尾餘光卻不小心掃到她瞬間紅潤的水眸,當下嚇得杯子一丟,誇張的捧高她的臉蛋,兩隻大拇指往眼眶下一按,驚慌失措威脅。「素心丫頭,你可別害和尚我,你一哭,我可要倒大楣了。」唉!若讓舒老大知曉這丫頭在他看顧下還掉了淚,那他可要被剝了皮。
被調整成這種怪異姿勢,宮素心淚水盈眶卻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你沒穿袈裟啊?」在金陵城時,他不是天天袈裟上身的嗎?
聞言,了凡可得意了,忙收回雙手擺出一個自認瀟灑得不得了的姿勢,興沖沖地喜問:「風流倜儻極了,對不對?想當初我可是極力聲明不會有和尚去大富人家當花匠,努力向舒老大爭取換回我舊有衣衫……想來真是不勝唏噓,好感動啊!」邊說著還邊噁心兮兮地輕撫自己身上的青色長衫,非常眷戀不捨。
瞧他那模樣,宮素心彷彿回到金陵城的生活那般,心中感動莫名。正想說些什麼時,驀地,了凡一個眼神瞥過來,忽像發現啥驚人事跡,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顫抖著手指著她雪白無瑕的臉蛋。
「你……你……素心丫頭,你的臉……」耶!青黑胎記跑哪兒去了?怎一回洛陽,胎記就消失了?
呵……他這會兒才驚覺啊?怎麼都瞧了她好幾眼了,才這般後知後覺?宮素心忍不住又笑了。「我的胎記是假的,怎舒掌櫃沒告訴你們嗎?」還以為舒掌櫃會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說給他們明白呢!
「沒有!」了凡鬼吼鬼叫。可惡的舒老大好陰險啊!知道素心丫頭長得這般漂亮,故意不告訴大家,怕大夥兒和他搶人,有狼性便沒了人性,十足卑鄙小人一個。
有沒有說,對她而言並不在意,宮素心這會兒只想釐清滿心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