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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你不能留在外頭,快跟我回去。」他動作飛快地一手拉起她。

  她莞爾笑問:「和尚收留女人,不妥吧?」這男人是怎麼了?方才色誘他時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現下卻一改前態。

  「我不是和尚。」面對這個他對世人解釋了多年的老問題,他實在是很懶得再重申。「我叫晴空。」為什麼每個人都會刻意忽略他頭上的三千煩惱絲呢?

  「我是晚照。」她柔柔一笑,也大方地介紹起自己,並自動自發地將他握住她的手握住。

  本想拉她回家的晴空,怔了怔,低首看著她握著不放,且姿勢看似熟稔的小手,而後在他將眼對上她的時,一種遙遠的熟悉感莫名地自他的心底竄起,漸漸地,在她柔媚似水的目光下,他開始感到不自在。

  「為何找我?」她會出現在他身邊,絕對不會是什麼巧合。

  晚照也不介意向他說實話,「我是來看那七盞燈的。」

  「燈?」果然。

  「我在等它們全滅。」現在來,似乎還太早了點。

  晴空微瞇著眼,「你是無酒派來的?」

  「派?」她一臉茫然,「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無酒只是告訴我,當那七盞燈全滅之時,我會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

  「那……」他乾脆拐個彎再問:「你可知在燈滅之後,我會有何後果?」

  她愈聽愈不懂,「你會如何?」燈滅……不就只是滅了嗎?還會有什麼後果?

  「無酒沒告訴你?」他的表情有點驚訝。

  「沒有。」她誠實地搖首。

  無酒到底在搞什麼鬼?

  「請問……」在他沉默不語時,晚照懷疑地睨向他,「你同無酒是何關係?我來這看燈,與你又有何關係?」

  「我明白了。」晴空沒有回答她,自顧自地下了個結論,「你來,只是想找個答案是吧?」

  「嗯。」她愣愣地點著頭,總覺得他們似乎在雞同鴨講。

  「什麼問題的答案?」

  她回答得很模糊,「過去,也可說是我的前世。」

  在她提及「前世」這兩字之時,先前曾在禪堂裡看見的那些幻象,突然排山倒海而來,晴空深吸了一口氣,在幻象即將褪去之時,緊緊捉住那份似曾相識的感覺,感覺自己好像快想起什麼,卻又憶不清。

  「好。」考慮了一會後,晴空突然對她宣佈,「你留下。」

  「我留下?」晚照深覺古怪地皺起柳眉,「你不介意?」她又沒說要住他家,這男人是怎麼回事?怎麼跟那個無酒一樣,在作決定前都不事先徵詢人家的意見一下?

  「不介意。」晴空彎下身子一手拎起她的琵琶,一手緊牽住她,「因為,我同樣也在找一個答案,而我的答案,可能就在你身上。」

  第二章

  一覺醒來,晴空從不曾覺得他家如此乾淨過。

  難得晚起的他,此刻正果然地站在禪堂裡,納看著與家中他處一樣潔淨的禪堂,彷彿在一夜之間遭到徹底打掃洗刷過一番,他愣愣地走至案前,案上已插妥兩束雅淨的鮮花,桌案上方遭燈火經年累月燻黑的陳年煙垢已被拭淨,他伸出一指滑過案面,然後低首看著不沾半點灰塵的指尖。

  他再轉身走至剛被擦過、光潔得亮眼的長廊上,仰首眺望眼前的庭院,只見整個庭院都已打掃好,地上無片落葉,就連遠處的園子裡的花草也都已修剪整齊,扶疏的園木上還沾著水珠子。

  他忍不住搔著發,「她生前是個女傭不成?」

  但,不像啊,昨夜那個名喚晚照的女人,風情萬種、儀態嬌媚萬千,任他怎麼看、怎麼想,她都應該是個富貴千金或是大戶人家中所養的女子,眼下的這些,一點也不像是她會做的事。

  滿頭霧水始終在他的頂上徘徊不去,他習慣性地走到磨房,在兩腳一踏進裡頭時,赫然發現他昨日買來還未處理過的黃豆,都已剝好了殼,並挑撿過雜質,就連那些他在昨夜制好今日出門要賣的豆腐,她也已經替他盛裝好並擺在扁擔旁。

  多年來已過慣了勞碌繁忙的日子,卻在一早起來突然變得無事一身輕,不太能適應這等改變的晴空微愕地張著嘴,站在磨房裡再次發起呆。

  他還記得,昨兒個夜裡將她帶回來後,她一夜無語,只是坐在廊上彈著琵琶,在他入睡前,他一直聆聽著那淒惻哀傷、幾欲令人落淚的曲子,只是為何一早醒來,他所熟悉的一切就突然變了樣?在這一夜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

  「晚照?」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那還是找個人來問問好了。

  「來了!」充滿活力的輕快女聲,迅速由遠至近傳來。

  聞言,晴空猛然挑高一眉,有些懷疑地看向身後那個忙著跑來的女人。

  「早!」在他面前站定後,晚照開開心心地漾出甜笑,「有什麼事是要我做的嗎?」

  晴空發誓,這輩子他絕對不曾在一日之內發過這麼多次呆,但眼前的情況,實在令他很難克制這種下意識的舉動。

  他緊緊糾鎖著眉心,不解地看著這名與昨夜看起來截然不同的女人。此時的她,艷妝不再,蛾眉淡掃;華衣不再,一身簡樸如村姑的素裳;瑰艷攝人心魄的媚笑不再,只剩開朗淳僕的模樣。

  他不禁想確定一下,「你是……晚照?」

  「是啊。」晚照理所當然地應著,語氣中沒有半點遲疑。

  她沒說謊。

  相當擅長拆穿他人底細的晴空,不得不承認,自她的聲音、神情聽來、看來,她所說的都是真的,因此在轉瞬間,迷思又重新佔據了他的腦海。

  那個昨夜一身紅艷、打扮得宛如花魁的女人哪去了?而這個長了同一張臉,可打扮卻活脫脫像個良家婦女的女人又是哪來的?

  很有耐心站在他面前等他發呆完畢的晚照,在等了許久後,見他始終沒有回神,於是她好聲好氣地問。

  「你想用早膳了嗎?」他大概是餓昏頭了。

  他一驚,「你連早飯都替我做好了?」她也未免勤快得太過頭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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