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抬起眼,眸中閃著幾分責備與委屈。
「是嗎?聽你說得好似真的呢!你真的和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游過河嗎?」
「相信我!認識你之前我是認識了不少女子,但沒有一個女子有這種好運同我出遊,更逞論與我相處這麼多個日日夜夜了。」關擎浪伸出手指敲敲紫袖的小腦袋。
紫袖瞧著他,知道他的真摯。「你從前認識的女孩都很漂亮嗎?」她知道從前的他不羈浪蕩,卻不曾過問他的交友狀況。她一直對他有十足的信心與把握,但仍不禁探問,因為她知道,世上比她美麗、比她艷麗、比她溫柔的女子多得是,包括姐姐衣翩翩、同鄉鄰姐駱雪兒、還有他的嫂嫂杜蘅薰,都是使她衷心稱歎的美人兒。
「我的小野貓!」關擎浪喚著對她的暱稱,「別多心了!什麼美女我沒見過?吃這麼大缸的醋!」
「可是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她甩著頭,有些賭氣,「你說得好似真的,害我差點就相信了你的鬼話。」
「唉唉唉!」關擎浪誇張陪笑,「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紫袖看他如此逗著自己,忍不住抿唇偷笑。「以後不准你再說這些惹我不開心的事了,尤其是有關『大美人』這類話題。」她提醒他。
「是!」他腰桿一直,一副肅然樣。「我的小菩薩、小祖宗、女英雄……」
紫袖一聽他那一連串聽來像馬屁奉承,實際卻是挖苦戲弄的名號,臉一紅,伸手摀住他的嘴,嘴裡嚷嚷:「你又來了!我說過你不可以一直拿第一次認識時發生的事來笑我的……你可惡!我不理你了!」
她不禁想起第一次與擎浪邂逅的情景。兩年前她年方十八,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也最喜歡盡情揮霍年輕之時。她假借「行俠仗義」之名,行「撒野胡來」之實,在來喜酒樓戲耍店老闆、店小二、廚師們,毫不知覺自己的一言一行早被一旁賊兮兮的擎浪瞧個完全。之後她揚長而去,竟被他跟蹤且「狠狠」地嘲笑逗弄一番,讓她對他又恨又氣、又喜又羞……
她再度羞惱地睬他一眼,輕哼一聲,作勢要翻身坐回自己的馬兒「朝旭」上。
關擎浪趕忙緊緊抱住她的小蠻腰,口中不停道:「我的小紫袖,別不理我啊!你走了我找誰來陪我到處玩哪?難道你要我再去找以前認識的女人?紫袖,我的小菩薩、小祖宗、女英雄,咱倆可是一同吃過『心心相印』這點心你可是離不開我的——」
他話尚未說完,臉上瞬間刺疼,他誇張地驚嚎一聲。「我的俊臉!」
「哼,你的俊臉這下子是大花臉了!看誰願意陪你四處去!」紫袖抽回終於再度抓上他迷死人的臉龐的小手,得意地朝他伸舌嘻笑。
「唉!」關擎浪長歎一聲,搖搖頭。
真是!兩年了,這只他「私藏」且「僅此一隻、別無分身」的「小雌貓」還是不改驕野,總讓他引以為傲的臉走樣!
可偏偏他心裡百般開懷,因為她是一隻總是帶給他喜悅的小雌貓,也是一隻讓他愛極了、愛透了的小野貓!
*** *** ***
風正輕柔,雲正款款,這一段正是運河上頗具美名的一處景致,人稱「水雲流」。
「擎浪,你看!」紫袖右手操櫓,輕輕撥動小丹旁的水流,忍不住驚呼。
「看哪呀!」擎浪立在小舟的另一側,朝紫袖嘻嘻笑。
紫袖回給他一個甜膩至極的笑靨,伸出「清閒」的左手拉住他的衣袖,聲音叮叮噹噹地響著,「前面呀!」
「就是前面那一片水霧迷濛上天,與雲靄相襯的景色嗎?」擎浪捲起嘴角,望著前方。
「是啊!真是美吧!」紫袖發出讚歎。
擎浪點點頭,「就是因為水與雲能夠如此相遇又相容,這一段水路才叫『水雲流』啊!」他看著紫袖,眼底是無限的包容與欣喜。
紫袖測過臉發現他的注視,心頭微微一顫!「我們也像水與雲一樣相遇又相容呀!」她輕輕地說。
擎浪並不言語,只是伸出掌緊緊據住紫袖的小手,瞳裡全是笑。
兩人並著肩,一左一右搖著掉櫓向上游緩緩前進,觀賞沿途的美景。
「你可知道這條運河是誰開鑿的?」擎浪一雙眼亮燦燦地。嘴角一勾淺笑,想考考她。
「我當然知道啦!你不要以為我不比姐姐愛讀書就天下事皆不知。這條運河是隋場帝楊廣那好大喜功的小子所鑿、更為了他父親文帝遺留下來、被他接手的寵紀宜華夫人所開!」紫袖實在是很得意,說得半分不差。「他還說是為了觀省風俗、聽采輿頌、溝通南北、便民往來、暢通貨物!真是……結果終為了美人而失去江山啊!」
擎浪瞧著她鼻尖上柔柔的光影,大手忍不住不規矩地輕拂而過,逗弄著嬌笑的她。
半響他才微微歎息道:「這條河與其說是他開鑿的,不如說是當時天下千千萬個石工、役夫的血汗侵蝕出的。當時修運河的役夫因工期逼得太緊,十個役夫裡就至少死了四、五個,有的役夫因為長久泡在水中不停勞作,兩腿都腫爛生蛆,又沒有時間與機會求醫,終至雙腳潰爛而死在野地異鄉。唉!」
紫袖望著他,「這就是國之將亡,必先失去民心的道理。就如同當今之勢,當朝的昏君難道還看不到民心已變。北方的滿人也虎視耽琉?難道他不知道有許多流寇到處造反佔地?」
「這便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啊!可惜他不是不知道,而是已經無力改變事實,如今他也只能多當一天皇帝多快活一天了!」
「當皇帝有什麼好?」紫袖裡不明白,挑起眉說道:「我寧可當衣紫袖,天天快樂又自在,還能夠與你在一起,直到我成了白髮老摳,你成了佝僂老翁,還能時時刻刻在一起,那比什麼都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