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紫袖啊!他無聲吶喊。縱然有時她會嬌野撒賴,縱然有時她會刁鑽蠻橫,縱然她總愛四處作怪戲弄別人,可是她卻是他心中最熱情純真、最自然震動的女子!自從第一次在『來喜酒樓』瞧見她頑皮的神情,他整顆心就被她緊緊鎖住了。他也會極力克制自己不愛上她,可是終究擋不住心動與著迷,還是決定帶著她走天涯路、看天下物、覽天下景。以前的他是自在又灑脫的浪子,天地間四處遊走,可是他卻因她而停留駐足,甚至渴望與她一生相伴相依,沒有分離。
如今……唉!他忍不住長聲歎息,怔怔望著紫袖沉靜的臉龐,然後握住她的手,握得好緊好緊。她救了他,他的命是她給的。他該好好活著,可是他怎麼也不能想像沒有紫袖的日子。一個少了心肝、沒了情感、缺了伴侶的人,該怎麼活過每一天?倘若真的失去她,他該如何面對雁谷的人?如何活得毫無憾恨且坦蕩無悔?如何忍受天地間再也沒有一個親人的孤寂?尤其哥哥死去之後,他只剩下紫袖相依相伴,她是他唯一的牽掛!如今他卻要眼睜睜看著她消失……殘酷,真是殘酷!
擎浪緊緊握著她的手,真想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送給她,讓她再張開澈亮的眼瞳,朝他笑一回……只要一回也好呵!他就可以醉在她炙熱而灼人的情意裡,就算當下死去也了無怨憾。
他輕輕俯下頭,朝她柔軟的嫩唇親了又親、吻了又吻。即使心裡充滿酸澀,即使心裡裝滿痛苦,即使沒有幾個人相信她能活,他也要抱存希望,讓自己僅存的這一絲希望傳送給她,讓她明白他的心,讓她收到他確切而真摯的愛!
雪兒悄聲走近,自窗隙看見擎浪又是痛苦又裝堅強的神態,看見他一個個溫柔深情的吻落在紫袖臉上,她遲了一步。
擎浪原來的自在與瀟灑已經漸漸消磨,成了惆悵與落寞,看得人心頭都酸楚起來,偏偏他又要裝作堅定與樂觀,連失望與傷悲的些許空間也不給自己。他能承受多久?十天?一個月?如果紫袖真無起色,最終他也只能看著她吐出最後一口氣啊!雪兒心裡酸酸的,好久不曾來訪的眼淚,不請自來…
這樣的時刻,她不能再打擾他們,手上新熬的湯藥就等一會兒再端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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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眼睛濕濕的?」耿嘯雲見妻子從內院走出,銳利的眼掃過她的臉,好奇問道。
雪兒瞥他一眼,不答腔。
「誰惹你了?我剛才可是很『聽話』,與張嚴處理幫中事務喔!」他故意逗她。
誰知她一見到他取笑的臉,老大不高興起來,「誰惹我?就是你!」
耿嘯雲眉一揚,微微一笑,「看來我又要聽河東這只兇猛母獅狂吼了。也好,已經好幾天沒聽見那令人想念的聲音。」
她一聽,冷冷瞧他一眼,「我沒心情和你開玩笑!」說完,她便從他身旁閃過。
他一把牽住她的手,沉聲說道:「為了衣紫袖?」他早就知道她的心事。
「都是你救不活她!」她氣惱地將一肚子怨都丟給他。
「我們都盡力了!」他明白雪兒其實是氣她自己不能救活人。
雪兒盯著他,想不到他知道她心裡的鬱悶。
「你總不能因為曾經害過她姐姐衣翩翩。就一輩子存著救贖的心情,將一切的責任全讓自己承擔。」他看著她,輕聲說道。
「從小我們一起長大,紫袖就像我的妹妹,何況這一次翩翩即將臨盆,無法來醫治紫袖。又怕衣叔叔得知此事對擎浪的觀感更差,只好相瞞。我身負翩翩所托,怎麼能失敗?如果紫袖真有不幸,衣叔叔一定會氣得想殺擎浪洩恨!」
雪兒一臉憂愁。
「關擎浪還真是倒霉,一開始他與紫袖不被衣叔叔諒解也就算了,竟然屋漏偏逢運夜雨,現下紫袖為了他而性命不保……如今我們也只能盡量幫他了!至於衣翩翩寄來的許多藥方,我們全給在紫袖試用過了,仍是沒有多大效果,衣翩翩是明理之人,她不會怪你的。」
「可是我會怪自己!」雪兒歎口氣,看著耿嘯雲,感激他的安慰與付出,「你也費了不少力。」
「為你做任何事,我從不計較!當初為了你的臉,我用盡所有偏方妙藥,用過許多珍稀藥材,可是我覺得萬分值得。我只在意長遠的目標,不計較短暫的損失。」他朝她露出一個豪爽的笑。
「我還是想救活紫袖。如果她真死了,我看擎浪大概一輩子都會鬱鬱寡歡。……像他這樣俊帥瀟灑的人愁著一張臉,一生孤單無偶,是多令人傷心的事啊!」
「別再說別的男人長得好看了,我可會不高興!」耿嘯雲挑起眉,臉上的神情有幾分警告的意味。
雪兒懂他的意思,笑了。她知道他會盡一切力量幫她救紫袖。
擎浪正在房裡為紫袖輕輕擦拭著臉,沉默的心中流竄的是低低的歎息。
「擎浪,有人來看你了。」雪兒推門而來,眼底是驚喜的笑意。
他朝雪兒身後一望,微微一怔。「阿努!你怎麼會上雪雲山來?」
「我聽說你與紫袖姑娘本來的目的地是雪雲山上的『龍嘯幫』,我推測你們離開愛苫族之後應該會來此,所以就上山找你們。還好真讓我找到了!」阿努邁步而入,神情歉然,瞧了榻上的紫袖一眼,「聽說你的毒被紫袖姑娘解了,也恢復記憶,但紫袖姑娘卻因此命在旦夕!」
擎浪心一抽痛,無言。
「這一切都是我們族人對你們造成的傷害,我……」
「不必再說這件事了!」擎浪打斷他。「你為何出來找我?喀妮死了之後你不是回愛苫族了嗎?」
「自從喀妮死後,我是回了族裡,然後就發生了許多事。」阿努的臉色有些哀傷與沉重,「我因為任務失敗,惹得魯魯老族長很生氣,他將我關至地窖,當天晚上起了一壇占卜祭典,聽說安達神下了一個大災禍預言,老族長面色很凝重,不發一語地回到帳內。第二天一早他遣人將我帶到他面前,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我說下一任族長是我,要我帶領族人邁向新的開始,說完他突然倒地而死,至今我們還不知道原因!老族長一死,他們並不相信我能勝任族長之位,因為安達神從未下過這種指示,一時之間整個族亂成一團,還好有幾個老成的人穩住了情勢,但是彼此仍是互相鬥毆,想爭奪族長之位,我也成了眾矢之的,遭到攻擊與不信任,於是我在慌亂之中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