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種聲音吵醒,幽幽的、哀哀的,又壓著聲音在低泣,像貓的叫聲,又像小孩子的夜哭。或者更像一種恐怖音樂的配音,風刮過樹梢,聽了讓人打心裡下舒服。
人還沒有清醒,整個聽覺就被這種鬼哭的聲音所侵佔。他睜開眼,只見一團漆黑中,閃著冥冥的鬼火、白色的衣裳、長長的頭髮,一團黑影正低低地哭著。
他全身的血液一凝,這一瞬間動也不敢動,直到眼睛習慣黑暗,看出了那低伏抽搐又啜泣的女人是誰。
「你在搞什麼鬼?」
嫚嫚抬起頭,慢慢地移動腳步挪到他的床邊;他扭亮了檯燈,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淚痕狼藉。
「你哭什麼?」他粗聲地問。
「好可憐喔……嗚嗚……他們好可憐,最後還不能……不能再一起。」
他已經被她訓練得很有經驗了,聽得懂她沒頭沒腦的話。而電視的畫面印證了他的猜測。「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那鬼哭鬼叫的,我差點沒被你嚇死。」
「我睡不著嘛……嗚嗚嗚……好可憐,真是太可憐了。」
他頹然地躺到床上,她仍沉浸在那哀傷的情緒裡,那嗚嗚咽咽的聲音在這夜半聽來,有如……鬼哭神號!
「過來。」
她像只小貓溫馴地躺在他的右手邊,邊嗚咽邊就著他的衣服擦眼淚。
「那電影裡演什麼?」
「女主角出……出車禍死了。」她慟哭出聲。
老實講,這種所謂「淒美的愛情」,一點都感動不了他。但是,她的哭聲讓他心煩,她的哀傷更侵蝕著他的心。
「後來咧?」
「沒……沒了,之後那男主角就要這麼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了,再也沒有人會陪他。好……好可憐喔!這編劇太狠了,怎麼會寫出這種淒慘的結局。」
「半年。」
「什麼?」
「最多難過個半年,他就會另結新歡、重新找一個會和他過以後人生的人了。」
她瞪著他,厭惡他的篤定、厭惡他冷漠得不近人情。「不會的!他們那麼的相愛。你知不知道那女的為了他背叛家族,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而且還得了一身的病,最後還……還為了他死了。」
「男人是人,不是神,你把男人想得太神聖了。」
她咬著唇瓣,眼睛還閃著淚光。「那……如果是我出事了,你……」
「我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事情,快睡覺!」他繃緊了聲音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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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她仍翻來覆去地輾轉難眠,頻頻歎氣,心口悶悶地直發慌。
「你怎麼還不睡?」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睡意。
在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見他的五官,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地問:「昱群……如果我……我真的出事了,你會怎麼樣?」
沉默橫亙了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他睡著了。
「你要聽實話嗎?」
「嗯。」她的心一沉,屏著氣等著他最真實的答案。
「我會盡快找個女人忘了你,所以你最好別出事。」他惡聲惡氣地說。
她慢慢地漾起一朵微笑,困擾著她一整晚的煩躁全消失了。雖然昱群沒有講什麼至死不渝的話,可他的語氣已經給了她答案。
「那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他反問。
她的笑容越擴越大,但黑夜裡的他看不到。
「女人是人,不是神,我當然是會盡早找個男人把自己嫁掉,以後有空再想想你。」
她忍住快要逸出的笑聲,轉過身去背對他。好了,她終於可以好好地睡覺,好困哪……
她睡得香甜,全然沒注意到身邊的那個男人,開始翻來覆去、折騰了下半夜都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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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她感到無名指上突增一些重量,帶著懷疑、帶著不可置信,她看向手指上那一圈泛著璀璨光芒的戒指。
「這是什麼?」
「結婚戒指。」他咕噥了一聲,聲音在棉被裡顯得模糊不清。
她的睡意頓時全消,就著燈光,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枚戒指。而那男人居然一副困得要命的樣子,意識不清地交代這一句她打算回味一輩子的話。
「你……你再說一次。」她顫著聲說。
他半翻個身,臉徹底地埋在棉被裡,已經睡死了。
「昱……昱群……」此時她應該一腔浪漫、應該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才是呀!而男主角則是深情地看著她。
她難以置信!她居然聽到輕微的鼾聲響起。
「昱……昱群……」她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搖他。「你起來,你快起來!」
他的身體緊繃,手死死地抓住棉被捂著他的臉不肯放,任她再遲鈍也可以感到其中的不正常。她努力扯開棉被,他卻死抓住不放。
「我知道你在裝睡,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使盡吃奶的力氣緊拽開他的棉被,不顧他的低吼,她終於讓棉被離開他的臉一寸,直視他那對炯亮的黑眼珠。
「女人,你到底想怎樣?」
她好奇地看著他,意外的發現他古銅色的肌膚泛出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這是什麼?」戴著鑽戒的纖纖素手在他面前揮舞著。
「嗯哼。」
她的手又逼向他一寸。「這是什麼?」
「結婚戒指。」咕噥的聲音模糊難辨。
「這是幹嘛用的?」她眨了眨大眼睛。
「……」
「送的人都講不清楚這戒指是做什麼用的了,那我幹嘛還要戴它!」她拔下手中的戒指。
「不准拿下來!」他低吼一聲,將戒指硬塞回她的無名指上。「這戒指是送你的。」
「然後?」她張著一雙大眼看著他,而他咬緊牙硬是沒有回復她,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著。
她癟了癟嘴,只覺得無限委屈。
「你哭什麼?」他粗聲問。
「我好哀怨,為什麼人家的求婚,浪漫得像一部電影,可以寫成一篇小說;而我的求婚卻像一部鬧劇,只能上社會版的新聞?我只求你能好好地對我說一些話,不要那麼粗魯地直接把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就算了事。」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